转眼间六月到来。六月六日这天,到了摊子,吴婆子就将自家钥匙给了楚禾,赶着二人回家。
“摊子有我们几个照看着就够了,今天日头也不错,你俩回去赶紧晒晒被子和衣服。”
六月六乡间是有晒衣服的习俗的,据说这日如果雨淋湿了棉衣的话,这雨就会一直下到七月七。
“行,有事就找人回来喊我。”楚禾应了,带着韩安儿往回走。顺手再买点吃食备下,这几个月来都是如此。
楚禾从房间抱出厚被褥和厚棉衣,放在用竹干搭建的晒衣杆上,用小竹干轻轻拍打出灰尘。
韩家院子外形倒和楚禾家相似,但里面布局却中规中矩。院中也种着花草,石榴花热烈而招摇地燃在浓绿枝头,艳丽灿烂。耳房连着正堂,左右厢房修的宽敞大气,连厨房和茅房也都是砖瓦房,看得出以前家底殷实。
只不过屋内基本上没剩几样大件儿物品,架子上都空荡荡的,窗纸上的窟窿也只是用茅草密密缝住。
厚实的棉衣只有四件儿,其中三件还都是小孩子的,还好新做了几件薄衫。
“姐姐你快帮我把竹竿拿过来!我腾不开手。”棉衣很重,两件就压得韩安儿只得用膝盖撑着,以免垂在地上。
“你们是出鸾镇本地人吗?”
“啊,我不知道啊?应该是吧。”韩安儿一脸茫然。
“不过我听奶奶说我们家还有啥亲戚啥的,我也不懂。”
这一家人的确有些蹊跷,儿子儿媳出事,不求救亲戚,只当卖东西独力找寻;老婆子有点见识,就连饮食也偏北方一些。
不过这是人家私事,楚禾也就没有多作过问。
晚上吴婆子还驴时还在不停念叨:“清明过后就滴雨未下,这都六月了怎么还不见一点儿雨?”
“我看最近应该有雨,这云层变化太快,一天比一天厚了。”云层越堆越厚,今日更加明显。楚禾心中的猜测已有六分真,是时候让吴奶奶早做防备了。
“当真?这可是好事儿,田里正缺水呢!”吴婆子无条件信楚禾的话,听到说可能有雨,不禁高兴地再次确认。
好事?楚禾倒不这么认为。
末世,江河湖海都被丧尸和变异生物污染,加上人类各个势力为争抢物资和地盘,不惜动用生化武器。自此,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接踵而来。
时晴时雨,冰雹酸雨,这些已是常态。
“阿禾,你怎么一脸凝重,这天气是有何不妥之处吗?”和楚禾相处这么久,吴婆子知道楚禾是个有见识的,少女眉头一皱,她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是有些不对劲,我怀疑不久之后有大雨,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总之吴奶奶您多买点粮食和衣物备着是好的。”
只是大雨的话阿禾肯定不会特意说,看来这场雨非同一般。见楚禾话语带疑但语气却笃定,吴婆子思索了会儿就做出决定。
“行,我明天就去买粮食和衣物去,阿禾你也要多买点儿啊。”
“嗯。”
前世天气系统凌乱前,也是几月没下雨,接着就是晴空乱云四起,奔涌流窜 ,毁世暴雨瞬息而至。还好她躲在家里,和将自己反锁在卧室的妈妈待了一整个月。
后来,嗜血难耐的妈妈破窗坠入楼下雨水中。
再后来,雨停了,家里彻底没吃的了,不怀好意的邻居时常上门诱哄着开门,她只得离家寻找食物。
也怪不得她小题大做,那场风雨给年幼的楚禾带来的只有永无止境的苦难,惊弓之鸟的遭遇只有自己知道。
楚远......他应该还活着吧。
第二日,吴婆子停了生意,一大早拉着板车火急火燎地跑去集市。
楚禾拾笔写了封信托人给陶三之送去,思虑好久,她还是又写了张纸条。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专门去镇子周围的几座山上转了一圈。这些山都不高,山上的林木都被冯嗣原下令砍了开荒租佃,眼下种着各种作物。
退而求其次,只能在自家屋舍上下功夫。
请来老师傅修缮砖瓦,加强梁柱和墙体支撑。拆掉原本老旧平缓的屋顶,改为高屋脊,大坡度的悬山顶。
这种屋檐能利用陡坡使水急下,再因惯性冲出檐外。不过这里的砖吸水性很强,很容易造成渗漏,暂时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对院内也进行修整,让北高南低的地势更加明显,排水渠也特意凿大了两倍。
这也只能挡挡大雨,若是持续暴雨,一旦镇子排水系统瘫痪,那也无济于事。
她没想着告知左邻右舍通河疏浚,信不信是一回事,能不能同心高效率完工是一回事。
没有人会为了不一定发生的事出力出资。
天气越来越热,积云碎片还在天际累积。楚禾早上陪着韩安儿一同锻炼,偶尔去周边村里收收新鲜的果蔬,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在院子里种种菜,浇花除草。
很可惜,没有经验,楚禾养死了好几株花,据说是葛老精心培育的名品,吴婆子惋惜了很久。
看来她得赔不少银子了。
一晃眼,十天过去了,云朵还是一层一层积压在天边。天这边还好些,但山头隐住的那边有乌色深深,不时还闪过亮光。
“山那头看样子是正在下雨,咱们这边说不定也快了!”田间除草的农人抬头望天,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很多。
“还真被县令大人说准了!不会真的会下灾雨吧?粮食可都在地里呢!”有人突然想起前日县令大人派人到各个村镇张贴告示,说是天象不对,恐有暴雨。让大家赶收粮食,加固房子,囤粮别远出。
有一人提起,压在大家心里的担忧不禁又重新跳了出来。
毕竟新来的县令大人行事还算靠谱,一来就废除了杂税,原本匪事频发的状况也有了好转。
“他一个坐公堂的知道什么!听说还是官宦世家的娃,怕是连粟米都认不得吧?说得容易,现在收割我们老百姓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也不过只是猜测,说不定只是一场小雨呢!”有一老汉从自家田里钻出,闻言生气地出口反驳,手中木棍不停捶着埂边杂草。
“也是,我们一辈子看天吃饭的人还能比不上一个黄毛小子,我怎么就看不出有什么大暴雨。”
“行了,大伙儿赶紧去忙吧,现在地里可少不得人。”
话虽如此,除了个别几个死心眼犟到底的,大部分人还是挤出点时间来连夜糊泥砌墙。
不管怎样,自家人的命最重要。
直到六月二十号,早起就闷热异常,空气粘稠,一点风都没有。久违的紧张焦躁感从楚禾心中爬出,下意识地查看了下空间和异能,楚禾才心下稍定。
拦住要出摊的吴婆子:“今日有雨,别出门。”
“也成,我看着天气也不对劲,还想着早去早回呢。 ”
午后,人们都外出劳作,下地的下地,出摊的出摊,游乐的游乐。有经验的老人抬头看了看天,忙嘱咐儿女记得带伞或背上蓑衣,但大多人都没太在意。
下雨还不好吗?
就在人们或毫无防备或满心期待之时,云层急速聚集,黑云从天边蔓延开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整个天都暗了下来,云越累越重,似乎要将这天地蒙头盖下。
“哗!” 一瞬间的事儿,豌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地上,在干燥的土地上晕染开来。
眨眼间,黄色的地面就变成了深黑色。
雨水狠狠砸在瓦片上,蹦起的碎珠交织成白花花的雨幕,檐水成帘,冲出一个个水窝。
一阵兵荒马乱,妇人们忙收拾着院子里摆放的杂物,老人们也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雨,小孩子们被这热烈地气氛感染,拍着手大声喊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