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司徒府。
“打开。”
“唯!”
木头匣子上的盖板被抽开,里面是一颗用石灰和盐巴涂抹过的首级,虽然被涂抹的斑斑渍渍,但依旧认得出样貌来。
这正是波才的首级,皇甫嵩亲兵快马加急送来的。
袁隗饶有兴致的看着这颗脑袋,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下人便将木匣原样封好,退到一边。
“我当这蛾贼的渠帅会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相貌,这个波才看上去也就是个平常人么。”
袁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在他看来,波才相貌平常,名不见经传,论出身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寻常道士,但谁想他竟能带领黄巾军连败官军克县破郡。
‘如今算是去了一个大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袁隗面虽平常,但内心却庆幸不已。
“叔父,这皇甫大人还想请您代为撰写表功章。”袁术在一旁拱手言道,同时心里也在窃喜,觉得这皇甫嵩还是很上道的,写表功章这种事也能拱手让出来,这奏表由自己的叔父来写,那自然也会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这不就白得了一份功劳么。
袁隗冷冷的笑了笑:“这表功章可不是那么好写的,多少人盯着呢,这皇甫嵩是把火钩子烫手的那头递给我了。”
说着,袁隗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我好好琢磨琢磨,这消息不要传出去。”
“唯。”
袁术拱手告退,袁隗又送了他一句话:“听说这颗首级是孟德的部曲尉官斩得的。”
袁术听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也不回话,退出门去了。
………………
“参事!往这边走”
马晗从一棵大树上溜了下来,稳稳落地后向一个方位丢出一块石头,然后招呼众人跟着自己。
这个马晗倒是个真有办法的,他极善爬树,几人合抱的大树,最低的枝杈也离地有数米,但他却能如同灵猿一般攀援而上,爬到树顶辨识方向明显要好过在树下摸黑找路,见他如此可靠,齐润心中稍定。
但能辨识方向只是有了一线生机而已,这一行人跟着马晗艰难的在林间跋涉,一路向北而去。在暗林中,他们如同孤舟在大海中摇摆,不知道何时能够到达彼岸,缺粮,缺水,缺药,先后有三个伤势较重的人倒下便没再起来。
王白中的箭头似乎淬过毒,他臂上的箭伤已经发脓溃烂,最后是三四个人按住他,硬生生用刀剜掉烂肉再用烧红的刀尖烫过后才保住了那条胳膊,可他还是不可逆的发起了高烧,只得由郭大星和崔石头两人用树枝和树藤做了付简易的担架抬着走。
看到他生死不明的样子,一想到这支箭原本是射向自己的,齐润心里就直发毛。
大家一开始还有说有笑,觉得自己逃出生天了,在林子里走了四、五天后,一开口都是唉声叹气,最后便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了。
“参事,王白好像不行了。”崔石头呼唤道。
齐润连忙凑过去查看,只见他双眼紧闭,脑门直冒虚汗,嘴唇喃喃叨叨,不知在说着什么。
之前那几个也是这样,不过三五个时辰就会断气。
“怎么办?”齐润六神无主的问,可他们这些人里根本没有人懂医术,哪里会有什么办法,齐润有些后悔,之前在广宗的时候一门心思扑在怎么搞军备上,就没想着跟张角学点医术,此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
“参事,前方偏东有条溪流,到那里去歇一歇吧。”马晗看过方位后走过来禀告。
“溪流?好啊,就往那去。”齐润点了点头,心里升起一点希望来:‘有水就好,是该补充些水了,烧些热水喝,没准王白也能挺过去,如果有鱼更好,蛋白质也是必须要补充的。’
因为怕在这密林里走散迷路,齐润一行人并不敢派人去打猎,而且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发出的声响和气味也使得大些的动物们远远的就能察觉到从而都躲离了,偶尔在路上打上几支雀鸟,也实在不够几十个人吃,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一路上采野菌,摘野果,勉强维持着,可这林子像是没有尽头,再走不出去,恐怕要全体葬身这片林海了。
一行人拖拖拽拽的慢速跟着马晗继续前进,走了不一会,他忽然回头跑过来说:“参事,溪流那里好像有人。”
“有人?”齐润也愣住了:“多少人?”
“现在只看到三个,似乎有老有少,林木遮掩看不分明。”
“谁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齐润松了一口气,有老有少的话就不会是追兵了,还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人,能够问问路,买点食物,最好找个医匠是最好的。
“参事,不要大意,还是我先去探一下咱们再往前走吧。”马晗反而更谨慎些,之前他们也是因为在溪流附近逗留而被官军骑兵追上,差点交代在那里,也算是吃过一堑了。
齐润点了点头,现在他们这帮人又饿又累,确实担不起任何风险了,只得说道:“也好,马晗,你去查探一下吧,如有危险,不要犹豫,立马撤回来,……唉,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齐润说着开始费力的给自己的绞轮弩上弦,现在整个队伍里就数他和这个马晗吃的东西没亏过,马晗是因为需要不停的爬树,体力不能不保证,口粮要优先供给他,而齐润则纯粹是被逼迫必须吃,每餐他不先吃完,所有人都不肯吃,之前难以下咽的豆面野菜团子,此时还是难以下咽,但之前是因为味道,现在则是因为心境。
废了些力气把一架弩张满后,齐润想了想,还是把另一架弩也拿来开始上弦,这架弩还是王白他们拼死带出来的,丢了伤员都没丢下这弩,真的是拿命换回来的。
齐润和马晗一前一后慢慢摸到溪流边,远远的就见一个须发半白的老人背着篓子带着两个少年在溪边歇脚,他们旁边还卧着一头牛,牛后还跟着一匹马。
“浮云?!”齐润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马!忍不住站起来喊了一声。
浮云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也向这边张望,看到齐润后立刻躁动起来,不断地摆头扭脖子,试图从拴在牛身上的缰绳里挣出来。
老头吃了一惊,慌张的从背篓里拿出一把镰刀来,向着露出头来的齐润吼道:“什么人?!”
“老大爷!我们是太平道的!”齐润把弩放下,以法国军礼的姿态走了出来:“我们没有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