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环境也不好,天寒地冻的时节地上只浅浅铺了一层草席。
留了条窄窄的过道走供人走动,其余地方都躺满了人。
她粗略数了数至少二三十人。
一个不足二十平方的地方塞了这么多人情况可想而知。
李郎中不顾地上的脏污蹲下身给病人探脉。
沈玉姝站在门口适应了片刻才提着药箱跟了进去,“师父,如何了?”
李郎中紧抿嘴唇摇头,“比大青村严重多了,而且发病快还有其他并病。”
沈玉姝心沉了沉,也难怪,这么多病人不管轻重全混在一起,卫生条件也不好。
齐璟逸视线一直紧盯着地上,不消多说光看也知道情况不好。
转身叫跟来的手下把周围所有的大夫全召集起来。
都是些城中的坐堂大夫,医术不说多差可要治这种棘手的病症却是束手无策。
唯一的用处便是如李郎中之前一样开些汤药减轻病人的痛苦。
“这位是我专程请来的名医,之后关于疫病的治疗事宜全权由他作主。”
李郎中朝众人微微颔首,一众大夫拱手行礼回应。
“璟逸,按照玉姝之前说的,先把这里的病人分开安置吧。
内里的脏乱也要清一清,再这样下去就是吃再多药也没用。”
齐璟逸点头,当下便离开去安排这事,有李郎中在他也能腾出手来做别的。
李郎中则叫上大夫们去一旁商量该如何开方下药。
沈玉姝跟着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实在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索性四处走走摸摸城里情况。
她戴的口罩虽然奇怪,可总归是遮面用的,这里的人只当是新样式,多看几眼便不稀奇了。
除了一刀切的把重症病人送去等死,她还发现帐篷里的病人男子居多。
女子、老人特别少,尤其是女子,不管是老少只占了少数。
她心下奇怪便回去找李郎中问清楚。
李郎中听闻一阵唏嘘,“她们当中有自己不愿来的,也有家里不让的。
不少人家只把家中犯病的男子送来,可能觉得送来的人少大夫就会尽力医治吧。”
沈玉姝瞪大双眼,“那她们自己呢?”
人命居然被如此轻贱,简直是荒谬,平日那些陋习就算了,毕竟在现代也不见得能够事事男女平等。
可事关人命,难道女人死了男人就能活吗?
李郎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她们?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这时齐璟逸去而复返,沈玉姝冷冷扫了一眼,起身行礼,“齐大人。”
随即侧身走向外面。
她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人,可还是有些气不过。
多说无用,还不如做些什么让这病早些好转,也能让那些没来的人早些来看病。
齐璟逸才跨过门槛就收到一个俏生生的冷眼。
心里忿忿,一个村姑居然敢瞪他。
忍了忍,算了,一切看在李爷爷的面子上。
沈玉姝去了熬药处领了份看药的差事,趁人不注意挨个往里加灵泉水。
她知道这东西遇弱则强,但愿到了这里也是一样,最好让病人快些好起来。
可惜空间的药都是新鲜的,不然还能替换一下这里的药材。
一整天她都守在火炉旁一茬茬的换汤药,偶尔去李郎中那里转转,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忙活一天晚上则歇在了李郎中隔壁,托他老人家的福,她也分到一个单独的帐篷。
不过天实在太冷,她又不敢进空间睡觉只能找个睡袋防寒。
可怜她空间里那么多好东西不能拿出来用,就连吃饭都是偷偷摸摸给自己吃些冷食。
她料到进城可能会辛苦,却没想到是这种吃不好睡不好的辛苦。
哎,也是难为她了。
想起白天看到不少百姓缺衣少食,衣服她没有可粮食她多的是啊。
她噌的从硬床板上坐起来,下床掩好帐篷的门帘闪回空间。
古代的大米微微发黄远没有前世的精细。
她空间那些白灿灿的精米便派不上用场,只能临时用砻谷机加工一批糙米。
不管什么病都要有个好身体才能扛过去。
白天她已经把城里几处重要地方摸了个大概,粮仓的位置门儿清。
趁着天黑她避开四处巡逻的官兵来到县衙附近的粮仓。
把刚加工好的糙米混进齐璟逸给百姓准备好的粮食里。
回程路上还不忘把城中水井也跑了个遍。
如此双管齐下想来百姓应该能好的更快些,她暗想。
齐璟逸是个听劝的县令,不过几天城中街道就变了样。
可惜眼下大雪封路朝廷的救援和物资迟迟进不来,此前城中商家想奇货可居,逼得他不得不开仓放粮。
如今治病有李郎中在,他也能腾出手整治整治这些无良商家。
枪打出头鸟,做生意的能有几个干净的,他当即寻了个由头把几个带头的粮商一股脑儿全关到牢里。
商人贪财也最惜命,何况命被人家捏在手里,还不乖乖听话。
当天晌午一过城里几家铺子的粮价便降回了原价,也算给齐璟逸适当减轻了些压力。
如果半个月后粮食还没有进城,只怕城中百姓就是有钱也要饿肚子了。
沈玉姝入夜后几次探访重症区,那里住的都是从帐篷区抬过去等死的。
环境就不用说了住的是危房,人也被病折磨得走了样。
裹着一身发硬发黑的被子,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怕不是和死人没区别。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吃食里尽可能的多放些灵泉水,让他们好歹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不过有些老人和小孩因为抵抗力弱引起了多种并发症,即便有灵泉水加持也没有挨过去。
同住一个帐篷又亲眼目睹同伴死去,一个个都低着头啜泣,为死去的人也为自己。
他们知道要是再没有对症的良药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这些天李郎中和众位大夫轮流值夜,常常忙到半夜才歇息。
多次在原来药方的基础上添减药材,最终定下了适合城中伤寒的药方稳住了病情。
不说病人就连那些大夫们都一副得救的神情。
齐璟逸得知此事后立马吩咐衙役去挨家挨户的通知百姓前来看病。
不管男女老少都要来。
还说官府已经有了根治的办法,只要按照官府要求来一切都会好的。
李郎中在帐篷区待了一天便提出要去重症区那边看诊。
齐璟逸知道他的为人阻拦没用,只交代他尽力而为不用勉强自己。
李郎中摇头笑笑没有多说。
师徒二人刚走出帐篷区就看到几个大夫在路边等着。
其中一个打头的拱手行礼。
沈玉姝认出他是城东仁兴堂的坐堂大夫,听说也是仁兴堂的东家。
医术在几个人里算不错的,连李郎中都跟她夸了好几次。
“听闻李郎中要去那边医治病人,不知我们可否一起?”
李郎中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你们该知道那边情况严重,稍有不慎就会连累自己。
可想清楚了?
一旦踏进去了反悔也没用。”
“您医术精湛,跟着您能学到不少,只要您不嫌我们偷师就行。”几人笑着回道。
李郎中开怀大笑,“好好好,年轻人好学我高兴还来不及,那我们便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