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公子这几日都在太府寺,只有今日早上出了趟门,去了城外的昭觉寺。”千鹤道。
鹿云松问:“这几日他没去虞府?”
“没有,上次您去过虞府后,他就没有回去过。”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虞溪晚和虞苏木的关系一般,不可能让对方守着虞府不去过问,除非虞溪晚根本就没打算要虞家。
鹿云松蜷了蜷手指,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想出现脑海中,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去查一下虞家的情况,还有商韵买的喜服,是给谁买的。”
千鹤应声就要去。
鹿云松喊住他:“暗中行事,别让人发现了。”
这个‘人’意有所指,千鹤看了鹿云松一眼,点头离开了。
鹿云松回到屋内,找到箱子里放置的玉佩,那是虞溪晚在清河村的时候给他买的,品质较差,但是虞溪晚第一次送他东西,后来回到长安他也不曾放下,直到虞溪晚亲口提出要做陌生人,他才不得不将玉佩收起来。
摩挲着玉佩,鹿云松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简单,尤其是虞家,倒不是鹿云松小瞧虞溪晚,而是他了解虞知节,这么多年,虞知节处事面面俱到,就算是鹿家也很少有在他手中得到好处。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虞溪晚杀了?
还有虞苏木,鹿云松见过他很多次,对他的印象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折服于虞溪晚?
这其中必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可到底会是什么?
鹿云松撑着额头,整日的奔波让他整个人疲倦不已,就那么恍恍惚惚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睡梦中。
这个梦做的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是长安城的争锋相对,一会儿又是清河村的温馨相伴,虞溪晚的表情时而淡漠,时而柔情,让人分不清,道不明。
再次睁眼,夜色已深。
屋里屋外都点起了灯,大概是因为初夏,夜里还是透骨的凉,鹿云松攥了攥手,出声道:“千鹤。”
等在外面的千鹤听见声音,立马就进来了。
“查的事有消息了吗?”鹿云松问。
“我们之前安排在虞家的人都被调走了,但听他们的意思,虞公子和虞苏木早有联系,这次虞家出事后,虞府的事大多都是虞苏木在管理,至于商家那边,和商韵交好的人都不知道成亲的事。”
千鹤犹豫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商家今日来了客人,我们的人听见虞公子喊她师伯。”
鹿云松从未听说过虞溪晚有什么师伯,越查下去越复杂,可是不查的话,他又不能心安。
千鹤看着鹿云松道:“公子好奇的话,不如直接去问虞公子?”
鹿云松扯了扯唇角,露出些落寞的神采来:“他要是真的会告诉我,我又何必让你去查,罢了,你下去吧。”
千鹤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鹿云松看着无边夜色,叹了口气。
......
虞溪晚晚上才知道商行雅到了,他本来想去见一见,小厮说商行雅和商扶砚有事在谈,就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多事之秋,他是越来越难以入睡了。
左右睡不着,虞溪晚干脆披衣起身,推开门时见逐月抱剑坐在房上,看着夜色中陷入了沉睡的长安城。
哪怕是丝竹官弦不绝如缕的青楼楚倌,此时也沉寂了下来,大约也只有夜半时分,才能见到最安静的长安。
逐月听到声音,侧眸看了一眼,立刻就想要下来行礼,虞溪晚摇头示意不用,轻巧几跃,和逐月一起坐在了房上。
月光如水,浅浅的银色落下来,给万物都披上一层轻盈的薄纱,朦朦胧胧。
逐月问:“公子怎么没睡?”
虞溪晚淡淡说:“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逐月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是在想明天的事吗?”
虞溪晚摇了摇头,道:“那些事早有定论,想不想都是一样的。”
逐月点头,又问:“那公子在想什么?”
虞溪晚一顿。
他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寒月,“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知方向了,逐月,你做暗卫的时候,会觉得迷茫吗?”
逐月点了点头,说:“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做暗卫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不通,但不做暗卫,就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公子也是对前路感到迷茫?”
虞溪晚沉默良久,才说:“算是吧,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垂下眼睫,看向远处商扶砚的屋子。
“从我到商家开始,你就跟着我,你觉得,师父和我的关系怎么样?”
逐月一怔。
接着露出了几分怪异:“我一直觉得,商大人很奇怪。”
虞溪晚看向他:“什么奇怪?”
“明明亲自将您带回来,还让府中的人敬重您,但有时候对您,过于凉薄了。”
虞溪晚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夜色千顷,万物阒然,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是因为他从未把我当做过亲人。”
逐月惊讶看他:“怎么会....”
“万物万事,皆有第一第二,不管是师父还是师伯,他们都对我有几分情意,但这些情意与他们要做的事相比,只能排在最后。”虞溪晚沉默了一瞬,而后道:“这便是人心。”
逐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寅时过了,卯时已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已经晕了出来,隐约可见一点太阳的轮廓。
虞溪晚说:“回去休息吧。”
逐月点头,人落在走上行了个礼便退下了,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的回头,正好看见虞溪晚的侧脸。
那张侧脸上是他从未看见过的脆弱,就像是即将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