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纪木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思城，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好……”
温思城长舒一口气，调整了片刻，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不知道是什么事，竟然需要你亲自来？”
“思城，这次真是十万火急……！”
温思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纪木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他投向门口的视线。
“你是在想陆闻深吗……小木？”
心中泛起阵阵苦涩，温思城清楚一切。
尽管此时陆闻深对纪木的好感尚可，但远未达到动心的地步。
然而，出于他的骄傲，见到纪木面对自己时心中仍挂念陆闻深，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却又因过往的种种而无法宣泄。
纪木并未因此责怪自己，他早该感到庆幸，怎可再让负面情绪伤害对方？
然而，温思城并未意识到，这份愤怒与愧疚，正是爱意萌芽的迹象。
明明两人相依相伴，纪木的心里却始终有陆闻深的位置。
无论自己付出多少努力，似乎都未能打动他分毫。
但这又能怪谁呢？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承担相应的果。
温思城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就在此刻，纪木刚从刚才的戏码中回过神来，感到些许疲惫，微微打起了精神。
“思城，你在胡说什么啊？”
温思城抬眼望去，只见纪木面色苍白，下颌线条紧绷。
“陆闻深只是想和我玩替身游戏，我又不会喜欢他。”
“思城，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纪木眼中涌起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疼。
温思城一时竟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别哭别哭……我信，我当然相信你。”
温思城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一面安慰纪木，一面想到陆闻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小木，你这么聪明，一定已有对策了吧？”
温思城高大的身影遮挡了纪木眼前的光线。
“只要我能帮上忙，尽管吩咐。”
尽管语气已尽量柔和，但纪木仍感受到一丝压迫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小木，你怎么了……”
温思城见状，担心纪木被自己吓到，心中不禁自责，随即放缓了语调，温柔地问道。
“你想怎么做？小木？”
“思城，你只需要帮我就好。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好。”
纪木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忧虑，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对方考虑。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利用你，伤害你，知道吗？”
面对纪木那真诚的眼神，温思城机械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思城。”
纪木低沉的话语如同细雨般落入耳畔，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了一股凝重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敛声。
只见他眼底泛起了淡淡血丝。
“你比陆闻深那个家伙可靠。”
“毕竟，在这场替身游戏中，所需要的心理承受力与韧性非同一般。”
纪木轻抚过桌上金楠木架上青花瓷瓶内的一枝紫柔雾，目光温柔如水，却不见丝毫笑意。
“因为在这场博弈里，并无赢家。”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透露出一丝病态的阴霾。
“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愈陷愈深。”
纪木敏锐地捕捉到温思城身躯刹那间的僵直，心中暗暗点头——自己的计谋已然奏效。
昔日欺凌的阴影加上对温思城那份源于爱意的歉疚，每当提及“伤害”二字，便足以使他陷入自己亲手编织的牢笼之中，无法自拔。
温思城掌心瞬时冰凉，思绪如狂风中的落叶般纷乱。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小木。”
“谢谢。”
纪木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盒装牛奶上，笑着拿起，在温思城面前轻轻晃动。
“……我可以喝吗？”
“当然。”
得到许可后，纪木双手捧起牛奶，专心致志地插入吸管，大口吮吸。
“我以为你会选择那瓶红酒。”
温思城的目光变得温柔。
“没想到你还像个孩子，喜欢喝这个。”
“酒……？”
纪木眼神古怪地望向温思城，喉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声音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以为我会喜欢酒呢？嗯？”
纪木停顿片刻，眼中光芒闪烁。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温思城心中泛起不安，那份最真挚的情感仿佛冬日里的沼泽，不断吞噬着他的热情，却浑然不觉。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红酒？”
“不是不喜欢。”
纪木清澈的眼眸中不见任何波动，瞳孔颜色淡得仿佛湖水表面无一丝涟漪。
“而是不能。”
“不能？是讨厌吗？那不喝就对了。”
听到纪木的回答，温思城几乎是立刻回应道。
得知原因的那一刻，他心中那股持续不断的烦躁感突然消失无踪。
“思城，你还不明白吗？”
青年的表情坦然自若，语调轻描淡写，却在不经意间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令温思城心生阴霾。
“明白什么……小木，你告诉我。”
透过纪木的眼睛，温思城看到了自己疲惫不堪的模样，满是血丝的双眼透露出无尽的焦虑与忧虑。
“思城，这不是觉得厌恶，远离就能解决的问题。”
几秒后，纪木清亮的声音在别墅中回荡，虽悦耳动听，却因多了几分沙哑而更显摄人心魄。
“不仅仅是因为讨厌。”
纪木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怒气，却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更是因为不了解。”
纪木放下手中的牛奶盒，拿起红酒倒入高脚杯中，轻轻摇晃着那猩红的液体。
“你们或许享受品味它的过程，但它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
“我不能，因为会死，你明白了吗？”
温思城被纪木眼中骤然浮现的冷冽所震撼，一时竟愣在原地。
“思城，你对我这么好，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的。”
“小木，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温思城突然觉得害怕，只觉得茫然，心口甚至奇异地难受起来。
“你不是不了解我。”
纪木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冰冷甚至是戒备。
“你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
温思城嘴唇翕动，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不知道怎么，忽想起自己第一次霸凌纪木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纪木很软弱无能，被打了也不敢告诉老师，其实告诉老师也没用，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种行为。
那时候温思城觉得自己的行为算不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了解过纪木吗？
他真的看透这个青年了吗？
纪木说的没错，因为他就是没有去了解过纪木，毕竟哪个霸凌者会去屈尊降贵了解一条任人欺凌的哑巴狗呢？
“对不起……”
“不用道歉，思城。”
纪木缓缓起身，背对着光源，向温思城投去温和的目光。
“你没有错，即使有过失，只要改正了，依然是个好孩子。”
青年的身姿挺拔如翠竹，茶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所以我不会怪你，至少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可以给你这个承诺。”
纪木的话音虽平和，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他的这番话无异于告诉温思城，我现在可以和你好好相处，但恢复记忆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要在失忆的这段时间乖乖听话，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等恢复记忆后还有机会留下来。
温思城何等聪慧，自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但他早已无法自拔。
“好，我会做到的。”
温思城低声道。
“很好。”
纪木的神情似乎轻松了些许，但那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无人能知。
“思城，我来得这么早，你还没吃东西吧？至少应该喝一盒牛奶。”
“不用了。”
温思城沉默片刻，径直走向酒柜，随手取出一瓶红酒，淡淡开口。
“小木，介意我喝点吗？”
“当然不介意。”
纪木接过酒瓶，为温思城倒满一杯。
酒液注入杯中，温思城未待其充分醒开便一饮而尽，那涩味与酸楚交织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唯有玫瑰香匆匆掠过，留下的是无尽的苦涩。
“小木，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温思城再次举杯，将剩余的酒液一并吞下，放下酒杯时，目光复杂。
“你比从前更加吸引人……不，或许应该说，你变得更加迷人了。”
“因为你能吸引的不止我，而是所有人。”
伴随着酒液流入杯中的声音，温思城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
“我为过去对你所做的事道歉……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小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思城，你在说什么胡话？”
纪木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你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装醉？”
别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沉寂而压抑。
“小木，你还是那么敏锐。”
温思城静静地坐着，良久才开口。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醉一次，那样就能短暂地逃离现实，放纵自己……”
“放纵？”
纪木的眼神冷峻而略带嘲讽，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语气却温柔得如同对待一个淘气的孩子。
“放纵自己，然后就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不用承担后果了吗？”
“不。”
“我的过错，我会亲手弥补。”
温思城缓缓抬首，凝视着那双如夜空中最耀眼星辰般明亮的眼眸。
“我要赎罪。”
纪木微笑着轻声道，仿佛是在为这段誓言画上句点。
“你怎么能让我相信这一切呢？”
青年的柔情与温暖，犹如细软的藤蔓，悄然间缠绕住温思城的心扉。
待到时机成熟，这份温柔便会化作锋利的棘刺，深深扎入他的血肉之中。
“思，城。”
“我会用行动证明。”
温思城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茶几旁放置的酒瓶，迅速伸手将其抓起。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瓶子应声破碎。
随即，他拾起锋利的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一划，仿佛是在清理某种难以忍受的污秽。
“……这双手太脏了，我要弄干净……”
话音未落，鲜血便如泉涌般流淌而出。
“你这是疯了吗……？！”
纪木面色骤变，眼底闪过难以置信与深切的痛惜。
他本能地想上前，但双脚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僵硬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满地殷红，纪木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不禁浮现出自己背上那片狰狞的伤痕。
“原来是这样，赎罪……原来是这个意思。”
温思城双臂伤痕累累，鲜血不住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凝视着那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再望向因恐惧而双眼圆瞪的纪木，内心深处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措。
“小木，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纪木已经呆在了原地，眼中只有那一片鲜红。
“疯子……你这个疯子。”
温思城上前一步，不顾青年的挣扎，硬是将人抱在怀中。
“别想起来，求你……”
鲜血染红了纪木身上的衣服，耳边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求你别离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纪木怔怔的抬眼，满是血丝的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温思城，你……”
纪木看到，那里面充满着爱意，还有害怕失去的恐慌。
“记忆的事，你究竟是不想，还是害怕？”
纪木一点点推开了男人，眼中隐藏了不安。
“有的错可以被原谅，而那些永久性创伤，却是无法弥补的。”
纪木伸出手按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这个怀抱可能会很温暖，却也可能会冻得浑身发冷。
“疼吗？”
纪木缓缓开口，轻轻抚摸着那鲜血淋漓的手臂。
“不疼。”
其实温思城很疼，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努力的对着他的心上人笑。
“说谎。”
纪木抽开了自己骨节分明且纤细的手指，舌尖像猫儿般掠过指尖的猩红。
“怎么可能不疼。”
纪木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眼底泛起一片阴霾。
“那一刀又一刀，刻在我背上的痕迹，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那双圆润明亮的眼眸，仿佛藏匿了整片星空，此刻却透出无尽的寒意。
“如果赎罪的代价不够，我可以给你我的命。”
温思城的唇角微僵，眼底涌动着深邃的暗流。
“好啊。”
纪木一贯温和的目光骤然转冷，但仅仅一瞬，那抹冷意便如水波般消散无痕。
“思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奖励。”
纪木从青花瓷瓶中抽出一支紫柔雾，轻握手中，用花瓣轻拂过温思城的脸庞。
“怎么样？嗯？”
“我会的，小木。”
温思城倾身上前，在青年倔强紧闭的苍白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不仅仅是为了奖励。”
“好。”
纪木微微启唇，吐出一句冷淡的话语。
“我喜欢听话的狗。”
温思城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心口。
“只是当作可随意戏弄的宠物吗……”
那颗心仿佛被带刺的藤蔓缠绕，不时传来阵阵刺痛。
“足够了。”
只要不被抛弃，他就已满足。
他知道，这已经是纪木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