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昭心里想着,阿姐为他筹谋许多,论谋略胆识,强过那些所谓的股肱之臣不知凡几。
至于崔阑嘛,救过四弟五弟,又拼了命护送自己从深县回京,扭转危局,救护阿姐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确实是个不错的,听阿姐话,对阿姐足够忠心,最重要的是阿姐喜欢。那自己也得为阿姐做些什么才好。
于是这日泓衍帝从昏睡中睁开眼睛,隔着床帐,就感觉外头有道鬼祟人影。
他心中一紧,莫不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正欲张口叫人,就听见太子萧承昭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如此鬼祟行事,想干什么?”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就是进来看看陛下醒了没有,是否需要伺候起身喝水。”青衣内侍答道。
正巧汪昱进来,听了这话告罪道,“太子殿下恕罪,老奴刚在偏殿看他们熬药呢。”
“汪公公瞧瞧,这人可是乾明殿的?怎么孤瞧着眼生得很。”
汪昱仔细看了,回道,“是近来刚拨到这边伺候的。”
萧承昭道,“那就好,父皇现在病着,让伺候的人都谨慎些,别毛手毛脚的,扰了父皇静养。”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汪昱恭敬应下。
经此一事,泓衍帝忽然觉得以如今形势,太子一支独大,若真有人对自己图谋不轨,那岂不是易如反掌?思来想去,还是得有个武艺高强的在身边才行。
不出半日,崔阑在御马场救驾有功,升任西苑提督,泓衍帝命其御前伺候的旨意传来。都说风水轮流转,但没想到转得如此之快。
西苑郑英等人都高兴不已,虽知道崔阑迟早要回来,但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崔阑一进西苑,就见郑英带着留下的人整齐候在院里等他,众人都一脸热切的样子,齐声恭贺崔阑升官儿。
自从崔阑去了御马监,宫里说什么的都有,尤其像张六子之流,明明是从西苑出去的人,偶尔在宫里碰上了,每每都要对以往共事的奚落一番,得意的什么似的。
如今可倒好了,崔阑一回来,众人仿佛又有了主心骨。
崔阑也不同他们客气,留下的都是日后得用的,扔了袋银子给郑英道,“你去找厨下置办些好酒好菜,今日大伙都松快松快,只记住一点,吃酒可以,但不可误事。”
郑英接了银子,乐呵跟上崔阑的步伐,“大人放心吧,大家都知道规矩。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供您沐浴更衣。”
“嗯。”崔阑满意点头,又道,“不用等我,按规矩得先去陛下那里谢恩。”
“是。”郑英一路将人送进院里,才退下去张罗晚上的酒菜。
长公主府。
早前得了萧承昭的信儿,没想到臭小子长大了,居然还为自己操心起来了,萧月卿颇有些哭笑不得。是以宫中来人传话时,她一点不意外。
传话的内侍都做好了等候的准备,没想到就见长公主从内院出来了,一副穿戴整齐的样子,倒像是早有准备,车马也已停在府门前。
萧月卿到乾明殿时,一眼就瞧见站在一旁的崔阑,实在是这人一身簇新的绯红团花麒麟袍太过打眼。
重活一世,换一种眼光来看,崔阑肤色冷白,五官深邃,其实衬极了这样的颜色,形貌昳丽,无端透出几分奢靡艳色来。
萧月卿依例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泓衍帝这会儿精神头不错,穿了身紫檀色龙纹便服坐在榻上。
“华鸾来了,过来坐。”一旁汪昱给公主殿下搬来绣墩。
萧月卿在近前坐下,“父皇今日瞧着大好了。”
“调养了几日,确实舒坦不少。”
“可见平日父皇为朝事操劳。”
“如今朝中有太子,朕便放心了,听说太子最近大有长进,就连内阁几位老臣也对他赞誉有加。”
萧月卿心道,恐怕接下来才是今日重点,嘴上却道,“都是父皇悉心教导的好。”
泓衍帝听了这话笑起来,“华鸾一向最得朕心,总是能哄父皇开心。”而后话音一转,“父皇一直都知道,以你之才学韬略,并不比太子差,又是皇后所出,居嫡居长,只是可惜生为了女儿身。”
“儿臣年纪轻轻,已享长公主之尊,又有父皇厚爱,母后疼宠,并无甚可惜的。”
泓衍帝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继续道,“不如朕赐你辅国之权如何?这样一来,你同太子姐弟同心,其利断金,父皇也能安心养病。”
这满殿的宫人内侍,一旦今日这番话传扬出去,必定震荡朝野,辅国长公主,纵观古今史册,恐怕也数不出几位。
但凡昭儿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不信任,都要生了嫌隙。长公主对上太子,同为中宫嫡出,势均力敌,若是真斗起来,那真是两颗再好不过的棋子了。
权力的游戏,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的棋手,殊不知都是棋子。
萧月卿遮掩在宽大衣袖下面的手紧紧握拳,“既是父皇所愿,儿臣必不敢辞。”
“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儿,胆识魄力皆不输男儿。来人,拟旨:长公主承银汉之辉,贵而不骄;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胆略兼人,能谋善断。今特赐辅国之权,授金册金宝,以正威严。”
“儿臣拜谢父皇。”萧月卿站起来躬身行谢礼,再起身时,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别说是辅国长公主,就是监国长公主,前世也是做得的!既如此,这权力我要了,该护的人我也定会护住了!
“崔阑,替朕好好送送公主。”泓衍帝起身向殿内走去。
“是,陛下。”
“儿臣恭送父皇。”萧月卿屈膝福身。
崔阑侧后半步跟着萧月卿往外走,瞧着公主纤细单薄的背影,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向前走。
两人一路无话,终是到了一处拐角,廊柱掩映,崔阑拉住闷头朝前走的公主殿下,握住她的手,褪开衣袖,右手因为方才用力握拳,雪白的掌心都被指甲戳破了,正往外渗血,而本人还不自知。
崔阑默默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公主殿下绑在手上。
“无论何时,微臣都会在殿下身边。”
话音刚落,萧月卿就一头扎进了崔阑怀里,不知不觉间,那个瘦猴似的崔阑已经高出她一头还多了,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
公主殿下额头抵在自己左肩,没有说话,崔阑抬手环住她,轻拍她后背,带着安抚意味。
良久,萧月卿再次抬头时,已经整理好情绪,又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