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鸿山的这两个月,她不声不响,做出一副温顺娴静的模样,仿佛真的认命了,肯死心塌地地待在陆玄衡身边了。
实则不然,她是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不代表她要和陆玄衡苟且一生,陆玄衡毁了她的姻缘,用卑劣手段迫她屈服,她偏不。
这两个月来,她没有动,一来是知道这宅子了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看着她,她轻易逃不走,二来,她月份小,胎还没坐稳。
现在就是个好时机。
前几日下山,同陆玄衡逛街那次,偶然与陆玄衡走丢,其实也是一个逃走的良机,不过他做得太明显,明显是在试探她,她知道,当她在树下彷徨时,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而今日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入宫赴宴,陆玄衡不再宅子里,中秋佳节,下人们也精神放松,正是她逃走的是好时候。
姜幼安看向窗外正在洒扫的下人们,轻声道:“那就按原计划行事。”
晌午过后,姜幼安说要去后园放纸鸢,秋兰还有两个丫鬟陪在左右。
她牵着线,仰头看着天上纸鸢,旁边小丫鬟都笑嘻嘻的。
姜幼安揩了揩额上的汗,对其中一个小丫鬟说:“有些口渴了,你去取一盏凉茶来。”
小丫鬟躬身应是,忙不迭往前头去了。
姜幼安继续拉扯着线,袖中伸出一枚小刀,轻轻一割。
“呀,线断了。”姜幼安踮着脚尖,看着那纸鸢歪歪斜斜栽了下来。
另一个小丫鬟见状忙说:“姑娘莫急,我去找一找。”
姜幼安笑着说了声好。
在这儿住的这些日子,她对这些下人一向亲和,动不动就赏赐,丫鬟没对她亲热得很,又在下人面前常常做出一副和陆玄衡蜜里调油的姿态,渐渐的,她们便放松警惕,对她不设防,觉得她不会跑。
秋兰跟过去看了眼,回来对姜幼安说:“她走远了。”
姜幼安点点头,“那我先下山,在山脚下等你。”
“姑娘,你还怀着身子,小心些。”
姜幼安对她舒缓一笑,转身走了。
宅子方方正正,这片园子可是后来拓出来的,没有围严实,跟后头整片山林是连着的,自然有走出去的路。
姜幼安早就暗中摸清楚,她从后头的林子里走,绕过了宅子,一路往山下走去。
她们怕那些下人们早早地察觉,去给陆玄衡报信,所以只能让姜幼安先走,秋兰还得留下来拖延一阵。
秋兰快步往前院正屋里去。
适才去端茶的丫鬟和捡纸鸢的丫鬟回来后不见姜幼安人了,都愣了一下,一起上前院里去。
刚好见秋兰从正屋走出来,她关上房门,一阵唉声叹气。
“秋兰,姑娘人呢?”
秋兰伸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把她二人拉到檐下,满面愁云地说:“姑娘心情不好,先回屋歇了。”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唉,她怀着孕,本就辛苦,中秋佳节,本是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公子却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她心里能好受吗?”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几分怜惜。
秋兰说:“让她好生歇会儿吧,都悄声些,别吵着她了。”
二人都连连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秋兰又等了一会儿,走到二门处,暗中观察着大门旁值守的两个小厮。
她悄无声息地去了厨房,这会儿正是午后,灶上没人,小炉子里煨着姜幼安惯常喝的补汤。
秋兰拾了把干草,就着火点燃,悄然离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走水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吓了一跳,乌央乌央地往起火处。
秋兰这时出现,扬声道:“快些救火,别惊着姑娘!”
火势不算太大,众人忙不迭地取水救火,秋兰也趁乱回到正屋,拎上包袱,大门处空无一人,她偷偷摸摸地出了宅子。
她一路小跑,下山后,与姜幼安成功汇合。
秋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兴冲冲地说:“我放了把火,趁乱带着包袱出来了,没人发现我。”
姜幼安赞道:“好秋兰,干的不错!”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秋兰赶车,姜幼安坐在车厢里,一路往码头赶去。
“姑娘,咱们何不直接走陆路?”
姜幼安在车厢里一面清点银两,一面说:“咱们坐船南下,走水路,他就算发现了,也不好追咱们。”
秋兰又说:“姑娘,既然要往南边去,不如去找苏公子,他应该会愿意陪你一起走
的。”
姜幼安目光微暗,她头靠在车壁上,“他愿意,我也不能再利用他了。”
她今日走,只是为了离开陆玄衡,不是为了再投入苏明修的怀抱。
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悬在天边,染红了江水。
姜幼安带着帷帽,遮住脸,被秋兰扶着下了马车。
她顺利登船,站在甲板上看着辽阔的江面,心却郁郁。
离开了京城,她要去哪儿,其实想得并不清楚,将来万事,都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船夫解开缆绳,姜幼安看着船只慢慢离岸,离得越来越远,思绪放空。
这个时候,陆玄衡应该已经在宫里了,等他发现,为时已晚……
夕阳渐渐沉默下去,只剩猩红的一点,风渐起,姜幼安的帷帽险些被吹落水,她压着帽檐,由秋兰搀着往船舱里走去。
开了门,却发现里面有人,屋子里黑,看不清楚,姜幼安和秋兰还没反应过来,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缓缓地伸出一只手。
被那只手攥住的那一瞬,姜幼安从头到脚冷了个透。
那只手力道极大,使力一拉,姜幼安被他拉了进去,头上帷帽掉在了门外。
姜幼安整个人被揽在怀里,浑身僵直,神情怔愣,直到看见那眼睛里映着的一点血色余晖,她才意识到是真的。
陆玄衡居然在这里,他在这里守株待兔!
冰冷的手慢慢攀上她的面颊,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阴冷中透着一丝癫狂,“看见我这么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