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滔天,雨水倒灌,百姓受灾……
有神明存在的千百年来,
为什么多数情况下,这些自然灾害要靠人力自行解决,而没有诸天神佛来降福治灾呢?
他们不是百姓供养出来的守护神吗?
受人恩泽,自当鼎力回报,这个道理神明难道不明白吗?
难道就因为一个——不可干预人间的破天规,就眼睁睁的在天上看着大家受苦受难吗?
那养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了自己得道高升?
为了自己万世不灭,十世不入轮回之苦?
为了能参禅悟道,而后受万人追捧,众仙朝贺?
“……唉”。
只想说,这样的封建阶级固化思维,为什么会在高尚的神界如此根深蒂固,不都是以民为根本的吗?
神明当然也有自己的选择权,但是你们拿着百姓的血汗,是不是就要稍微知恩图报一点的回报一丁点呢——
只要能尽职就好,或者是不没事乱搞破坏就好。
还有……
就是有些闲事能别管就少管,这些本不是神明的职责,像是什么招财进宝之类的就真的没必要,非要有个神像给大家空念叨了。
守华夏域门,平四海之乱,护外世和平,就足够了。
其他的,大家真的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福祉。
都是鬼扯。
因为这些东西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而不是神的手里,何况……
就算是在神的手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神仙也是要顾亲戚的。
此外就不说别的了,也就只是水灾这一项,各海的龙王到底在干什么呢……
吃祭祀,吞童子,加油助威海潮的爆发?
或者是偶尔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下一场连绵的恶心小雨,给凄厉的人间再镀上一层灰色的妆底?
要不是世世代代的努力,去自行改造天地的结构,不只是华夏,可能地球上早都没有人类这样的流放者的生存希望了。
以至于觉醒的人们越来越怨气比鬼重,迫切的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也实在是,等不起世界变得美好那一天了。
所以,当世人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时,也请诸天神魔也能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多点宽容,免得自己人都看不下去而大打出手。
强行的改变,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
不知道二郎神的怒气来源于哪里,袁屠只能感受到掐住自己的大手充满了悲愤,跳动的脉搏似是汹涌的潮水无休无止的狂怒。
四下看去,只能在模糊的眼前看到几个焦急拉架阻挠的影子,恍恍惚惚的在时间错愕间穿梭。
脑子不断的充血,灵魂神智里的神力被抽个干净,舌头已经堵住了气管,指尖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然后——
无意间死死抓住了二郎神的手,指甲即使修整的平平整整,也开始撕裂皮肉嵌到里面去了。
随后脑海里涌入血海,将迷糊的精神海洋冲开,搓了搓眼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影像。
“……都江堰?”
绝岸的河堤上威风凛凛,神明手持劈天盖地的神器,什么妖魔鬼怪不能一扫而空,只是这次他无能为力。
滔天的潮水将隔岸淹没,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语言都传给脑子里,时刻紧绷的神经被一次次的拉断。
沉稳失控之下,挥舞手中的神器企图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回天,致命的水花穿过自己的身躯,不断地击中背后的人们。
一个又一个的被冲走。
受限于职责的限定,即使是威如战神的二郎神也无法呼风唤雨,让躲在海里装死鱼的龙王现身说法。
这狗屁的天规被一声声雨爆,无情的炸开丑恶嘴脸,身上的铠甲被自然的水花溅得虚软到无力反抗。
挂着一身水帘珠,走到哪里都是哀声怨道的哭喊,跪在地上都捡不起已经断气孩子的生命。
明明有能力却改不了规则,明明心怀悲悯却袖手旁观,明明自己也身不由己却就是见不了人间疾苦。
怨气,失智的痛苦在身上撕咬,只能让自己遁入全新的身心才能化解世间的苦闷。
所以当被困在水底的烛龙,拖着满身的锁链探出头来时,这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却选择了接受妖兽的祈求,与之融为一体。
而后忘记该忘的,还有那些不该忘的种种,然后再加入一个神秘人的实验计划……
直到又迷迷糊糊的入世,被关在龙王庙,然后又出来————到现在。
所以说神界到底为何而毁灭,外域灰烬因何而遁入华夏,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解释,只是无数人在自己位置上各自的看法和选择罢了。
能接受一切的发生,就一切都可以顺利地进行了,少了人的阻拦就好办多了吧。
……
“要是——能再顺心如意一点就好了,虽然自己罪大恶深的……但是……”
当然,现在还不至于没有人要阻挠,周围的都在一条坦途上前进,也会不可避免的拉扯着自己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只是在自己神智开化之前,叛逆和不顺从也理解,还需要自身不断地去寻找其中赋予自己的意义。
保家卫国,或者是为了后世的幸福,都可能是一个改变自己认知和深度的因素点。
这个过程又光又黑暗,照在自己身上时,还是需要自己把它吸收而后转化为自我的能量。
就像是小天兵天将来控制呼风唤雨的龙王,即使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股力量是机缘也是改善的希望。
牢牢抓在手里,血浸染了指甲的缝隙,逐渐学会控制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神力,去寻找开化和释然自己的坦途……
随着指甲越抓越深,凸起的筋络被压得紧绷到撕裂,脑海崩现出来空白的盲区后,身子一沉就砸在了地板上。
扑通——!
神力如潮起潮落的浪花,激荡一阵后就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被炸翻个的屋梁倒是断了几根掉了下来。
众人拉架没拉成,倒是直接爆改成了挖掘现场,好在这几根梁子还不至于砸死神仙,二郎神于是就一伸腰跳了出来。
“……呸,咳咳咳……”
顺脚还踹翻了几根梁柱,然后小鬼继续挖掘,而巴尔则拉着爷爷不让他再次动手。
袁屠全身的冲锋衣都变得土灰土灰的,整个人被卡在里面,被小鬼生拉硬拽的给薅了出来。
小白又白又嫩的小手在袁屠脸上翻三到四的检查,唠叨的问道,“砸傻了没有啊?啊?袁屠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别斜眼!”
说着还双手揉成团的搓了搓,灰扑扑的脸都被蹭成了黑白色,然后袁屠的眼镜也是歪歪扭扭的被挫歪了。
袁屠刚想伸手扶一扶眼镜,一只小黑手就轻轻拍在了脸上,把他都有点打傻了,眨眨眼都没敢动。
“……要不要下手这么狠?”
打了人的小黑还问道,“嗯,反应很正常,应该没傻,赶紧起来掸掸身上的灰”。
把袁屠拉起来后,小鬼就立刻跟小手办似的,一下护在了他的前面,特意隔在二郎神和他的中间。
怕是不想在刨一次坑,费劲吧啦的把袁屠救出来了,然后就护着袁屠往后退。
还叮嘱道,“下次能不能长点心?知道自己跟唐僧似的什么妖魔鬼怪神仙都往身上扑,就不能稍微机灵点嘛!下次必须和我们坐一起!”
“喵呜!”
袁屠低头看了看护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小可爱,挠了挠头说道,“你们这……自身都难保吧?我命硬没事”。
这时候很默契,小黑和小白一起喊道,“可是我们的命不硬好吧!!!”
“对哦,我忘了,哈哈”。
……
爷爷看着自己破碎的家,还有端着盘子站在一旁傻乐的巴尔,只得叹了口气骂道,“你这臭小子,当初捡你来就知道是个祸害!你看看这……唉,算我倒霉,碰上你这么个臭小子”。
“反正最近总闹洪水,这屋子也是该翻修一下了,他们只是……比较不熟悉这里的民俗风情,一时失手而已啦,爷爷您别气了,而且——
现在神佛妖怪的都常见,不奇怪就多点宽容吧”。
巴尔先把盘子放下,然后扶着驼背爷爷坐下,最后就看向此刻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痕,陷入沉思的徐二郎。
徐二郎则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战神谱子,干了坏事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特别是看向曾经“演”自己大儿子的巴尔时,眼神格外的厌恶——
就是单纯,很嫌弃儿子的那个感觉,在全世界应该挺正常的吧。
而后看着手上的伤痕,徐二郎又将锐利到要杀人的目光看向了袁屠,开口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小鬼一直把袁屠往后推,然后警惕地盯着。
袁屠则摸了摸小鬼和小猫的头,然后认真的回答道,“看到了天上飞过的一道白光算,算吗?二郎你别瞪我,真的就只是一道光还有些许……片段,而已……嗯,只是而已”。
“白光?你咋不说你看到龙王现世了呢,刚才翻着白眼你能看到个屁”,小黑嘴毒的立刻就骂上来了。
而徐二郎倒是一脸严肃,然后呢喃的说道,“不是梦……”
噼里啪啦——
外面好像下雨了,然后老爷爷就背着手走到了窗边,“还好房顶没塌完,不然啊……!”
“爷爷!”
窗边阴雨连绵,杂夹着尘埃灰烬的水珠砸在身上,忽然变化出羽翼般的白色迷雾将老人全身包裹起来,而后一瞬间就没影了。
白色一闪而过,随后殷红色的羽翼如尖刺般刺了过来,幸而三尖两刃刀反应快直接横身挡住了。
电光火石一崩现,一个看上去瘦削的身姿在细雨间微微摇晃,伴随着华夏天地间传过来的雷暴,将百越的祭祀执念轰得粉碎。
徐巴尔飞快的掠过长刀,然后趴在窗沿上张望,眼眸之中闪着红色的烈焰。
语气摇摆的说道,“那个方向是……祭祀台!爷爷!”
夜里乌漆嘛黑的,又是人生地不熟,袁屠等人当然就是傻愣着什么也没干成,直接让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尤其是当着二郎神的面,就算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也不带这么挑衅的吧。
当即反应过来也就追了出去,一直跟着巴尔上蹿下跳的,直接抄近道赶到了,那个在小雨下熊熊燃烧的祭祀台。
上面依旧挂着白天安然的旗帜,飘飘然的状态好似事不关己的孤客,和瘦削的陌生身影站在一起的时候都显得像是个帮凶。
而佝偻身子的爷爷被提着衣领,像是祭祀品一样的挂在雨下,接受着来自天神的爱抚与恩赐。
二郎横扫一掷,三尖两刃刀削着雨滴的圆角就杀了过去,一个横切就把整个戏台给拦腰斩断。
轰塌之际水龙绕着那个身影盘旋,逐渐收紧后连体扎根的台柱都被拔起,而后链接着水滴的流浪行遁入死穴。
没救下来。
不知道这和当初的场景,是不是一模一样呢?
……
二郎神再次吐着浑重的粗气,颤抖着指尖将伤痕里的淤血滴落,落地的那一刻被水龙吞噬掉了。
浪潮接天,将阴雨连绵变成了发狂的施雨者,不断地撒下血色凝固般的浴血。
被雨水浇昏头的几人站在雨里,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吧,只有突然的一声巨响将思路拉了回来。
侧耳倾听一下,巴尔便立刻往村子里跑。
二郎神应即反应过来,拽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袁屠,和抱着小猫的小鬼就往高处跑。
“山洪来了!跑!”
“那个小子怎么办?”
“你们在这没用,我回去找他,不回去全村都要完”。
二郎神转身往回跑,却被袁屠一把拉住了,刚想甩膀子挣扎开却突然感受到涌入掌心的神力来。
随后体内沉睡的烛龙再次满血复活,腾空而起的一声龙吟将全河谷都震得抖一抖,然后——
山洪来得赶紧迅速了。
“……呃,我”。
“……”
二郎神斜眼瞪了袁屠一眼,然后嫌弃的甩了甩胳膊,转身看向村落的时候就也看到了一窝蜂的村民,这才把紧攥的拳头放松下来。
村民们跑出来什么都没带,只有怀里的,和背上的家人。
神龙一吟不知踪,抬头一望皆是家。
响彻山谷的坍塌终于不是来自天神降怒,而是远处的神经发病,众人合力也总算是全部安然无恙的爬上了山顶。
这就是最好的。
地球的地势格局改变后,连山洪爆发而来的方向都变成了由东向西,血水流入印度洋里引发联动效应,然后大洋彼岸的一方沉睡者——
就此也被唤醒。
至于哪里才是大洋彼岸,那就随洋流乱窜的方向说的算了,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