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最后洋州夜
秀水军在涯州岛上驻扎下来。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原本由海盗们建造的那些简陋屋舍精心收拾一番后，改造成了军中营房。令人惊喜的是，这座岛屿上竟然还藏匿着大量的粮食，其数量之多足以支撑大军在此停留长达数月之久。
面对强大的秀水军，岛上的海盗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就像是脆弱的婴儿遇到强壮的壮士一般，轻轻一碰便瞬间溃散。战斗中的海盗要么当场丧命，要么身负重伤。而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海盗，只需稍加拷问，便纷纷招供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真正主使。
与此同时，之前那座被焚毁的洋州军大营经过一番悉心修缮之后，如今已然焕然一新。世子和韦程两人也向守将府挥手作别，搬进了新修的大营之中居住。就连王爷和涣世子也一同前往此处，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世子居然还特意带上了虎子一同前往。就这样，守将府内顿时变得冷清许多，仅剩下林怀远、月娥一家人。
“世子，眼看着您即将成为人父，我发现您对孩子可是喜爱得很呐！几日前在夜市之上，您盯着那个卖花的小女孩看了许久呢！”韦程笑着打趣道。
“哈哈，我也特别喜欢小孩子，不过你怎么不先来问问我的想法？再说了，我家显儿都已经呱呱坠地了！”涣世子说着便快步走到韦程身后，满脸笑意地问道。
“你跟世子能比吗？就那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你居然都办砸了！三爷的尸首被人火化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逍遥快活呢？”韦程狠狠地瞪了涣世子一眼，满脸怒容地呵斥道，“喝的酩酊大醉，差点连你也火化了！”
涣世子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解释着：“这真怪不得我啊，当时看到那一屋子堆积如山的卷宗档案，我实在是太困乏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竟然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美酒，我一时冲动，没能忍住……”说完，涣世子还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原本世子并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可听到涣世子提到这些，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涣世子，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那几天埋头苦读，可有什么收获？”
涣世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挺了挺胸脯，自信满满地回答道：“那当然有收获啦！要是没有重大发现，我哪敢回来见您和大家呀！”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凑到世子耳边，将自己的发现悄悄告诉他。
然而，世子却伸出手拦住了他，并说道：“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方便说，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
随后，一行人到达大营之后挑选好了各自的屋子，开始动手收拾起来。待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他们按照约定，再次在营地中央碰面。
“虎子，你怎么老是跟在渊哥哥身后呀？”韦程的话语传来，世子闻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虎子竟如影子一般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
只见虎子一脸崇拜地仰头望着世子，大声说道：“渊哥哥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身边的那些伙伴们无一不对他夸赞有加，我长大后一定要成为像渊哥哥那样厉害的人！”
世子微微一笑，随即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虎子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蛋，柔声问道：“先前哥哥可是答应过你，米价定会重回从前那般，我并未食言哦！那么你答应我的事情呢？可有做到？”
“我自然是不曾忘记啦！”虎子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回答道。说罢，他还兴致勃勃地卷起衣袖，准备当着众人的面展示一番，然而未曾想到由于马步扎得不稳当，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这滑稽的模样瞬间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世子见状赶忙伸手将虎子扶起身来，并指着不远处的莫将军对他说道：“虎子你瞧，那位便是莫将军，他武艺超群，要不从今日起，你就拜入他门下跟随他习武如何？待你学成之后，再前来南都寻我可好？”
虎子顺着世子所指的方向抬起头望去，目光落在莫将军身上。只见莫将军面容肃穆、不苟言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虎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怯意，但一想到自己此前已经答应过世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是他狠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点头应承下来，“拉钩！”
世子伸出手指，和虎子约定好了，虎子立马跑到莫将军跟前，有模有样的拜师。莫将军自然是知道世子的用意，其他人也就看个热闹。放在莫将军身边，至少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洋州，卢府
当卢家诚听闻莫家人已经回归洋州的消息时，他的心瞬间被恐惧所占据，整个人顿时慌了神。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在宽敞的堂厅之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地来回踱步。
如今的他可谓是陷入了众叛亲离的绝境。洋州的四杀堂，听从明瑞的旨意行事，在某个这漆黑如墨的夜晚，悄悄地四散到周边的州县。而曾经与他利益深厚的平水堂众人，此刻对他也是避之不及，甚至时不时就会有人无故缺席。就连他以往那些合作无间的生意伙伴们，也都纷纷开始减少与他之间的往来。
曾经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偌大卢府，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宛如一座毫无生气的义庄。往日的繁华景象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萧条。
此时此刻，留在卢家诚身边的仅有二爷、管家、芳华以及渝世子四人而已。回想起那晚大闹，芳华那颗炽热的心似乎已渐渐冷却下来，她对卢家感到无比的绝望和心灰意冷。于是，毅然决然地提笔给齐王写信，表示自己要立刻动身返回南都。
二爷此次归来，其本意便是督促卢家诚开仓放粮以救济灾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的安排。因此，眼看着眼前这般混乱不堪的局面，他心中亦是萌生去意，打算尽快回到南都与卢主事会合，然后继续踏上那周游天下的旅程。
唯有那位在卢府兢兢业业工作多年的老管家，依旧任劳任怨地守候在卢家诚的身旁，不离不弃。尽管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始终坚定地陪伴着自己的主人，默默地为主人的未来担忧着。
洋州主事商议这一天终于到来，城中气氛异常热烈，人们都在翘首以盼这场重要的事情。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商议并非像往常那样在昏暗的平水堂内举行，而是选择在了洋州的鼓楼之下。
阳光洒落在鼓楼前宽敞的广场上，莫将军身着铠甲，英姿飒爽地站立在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卢家诚，他一身锦衣华服，神情却显得有些凝重。在世子的大力推动下，全城百姓皆可参与此次商议，这一决策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局面，使得原本属于卢家诚的大量票仓被迅速稀释。
尽管卢家诚在关键时刻有所醒悟，他急忙下令开仓放粮，同时还组织人力修缮那些年久失修的房屋以及坑洼不平的街道，并做了许多其他有利于民生的好事。然而，这些举动并未能真正打动百姓的心。他们只是表面上迎合着卢家诚的善举，实际上内心深处对其仍存有不满，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在一旁观望着整个过程的卢家诚，此时心如死灰般沉寂。他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只是木然地盯着正在进行中的唱票环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唱票工作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经过漫长的统计，世子惊讶地发现，莫将军与卢家诚二人所得票数竟然几乎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就在这时，只听得唱票之人高声喊道：“临海渔村！临海渔村！”声音在空中回荡，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然而，他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然住口。
此时，月娥领着虎子，还有其他几个幸存的村民走到了人群最前头。
月娥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民女月娥，恳请莫将军彻查渔村一案！还我们一个交代，告慰一众村民在天之灵！”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跟着下跪，齐声高呼道：“求莫将军为我们做主！”
莫将军赶忙走上前去，亲手扶起村民们，言辞恳切地说道：“林夫人快快请起，诸位也请起身吧！”他看着眼前这些悲痛欲绝的人们，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请诸位放心，世子已然将渔村一案的来龙去脉向我详细说明，老夫听闻此事后，亦是深感痛心疾首。想那临海渔村一百多口无辜村民，竟然在一夜之间惨遭屠戮，如此暴行简直令人发指、残忍至极！哪怕这幕后黑手权势通天，老夫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定然要查清事实真相，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卢家诚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与轻蔑之色。他心里暗自思忖着，就连世子都对自己无可奈何，就凭这个莫将军，又能把他怎样呢？
由于渔村将票投给了莫将军，他也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成功当选了下一任主事。
此时此刻，得知选举结果的卢家诚却是一脸木然，毫无表情可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鼓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那些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似乎与他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一般。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脱身而出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望了一眼身后喧闹的场景。不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一顾的神情，仿佛在他眼中，有没有这主事之位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即使失去了这个职位，他依然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比如说带领他的心腹手下公然反对这次的选举结果……再者说，他本来就对这次主事一事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几日时光匆匆而过，这一天，世子终于接到了来自王府的信件。信中的消息令他心头一紧：公主即将临盆，急需他速速赶回南都。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闪烁于浩瀚夜空之中，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际。世子悄然将韦程和郭淮唤至身旁，三人各自手提数壶美酒，一同登上了大营附近一处地势稍高的山坡。在这里，他们席地而坐，畅快地痛饮起来。
月光如水洒落在他们身上，映照着三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庞。三人随意地躺卧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那片璀璨星空以及高悬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渊儿，你当真要在明日便启程离开洋州吗？”韦程凝视着世子，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
世子微微点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没错，行程已定。”
郭淮轻抿一口美酒，缓缓说道：“世子，今日白天听闻您讲述了这段时间在洋州所经历的诸多事情，我心中尚有许多疑惑未解，不知可否借此机会向您请教一番？”
世子微微一笑，豪爽地举起手中酒壶，与郭淮手中的轻轻一碰，朗声道：“好！但长话短说，只许你提三个问题。”
郭淮略作思索，开口问道：“那一夜突然消失无踪的洋州风羽卫，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世子稍稍抬起头来，目光望向远方，沉思片刻后方才答道：“关于此事，此前韦程嫂嫂也曾询问过我。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待到我进一步查证核实之后，自会告知于你。此刻，尚不便透露。”说完，世子仰头猛灌一大口酒，然后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继续吧，第二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