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花家行事一事尘埃落定,人群中却突然跑出好些个老头子老婆子的。
“听说花家商队的回来了?我儿子呢?我找我儿子啊。”
“我侄子呢,我侄子呢?老婆子那孝顺得不得了的侄子呢?”
……
有的寻到了活人,但有的却得知了噩耗。
其中一对老夫妻,直接指着花思蓉等人控诉,“我家侄子是一个大活人跟着你走的,如今你却还给我一捧灰!”
“这叫我们两个老家伙,如何活呀!”
“苍天呀,菩萨呀,快出来看一看吧,这天杀的奸商,竟然害了我家孩儿一条命呀。”
这一阵哭天喊地的卖惨,确实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共情。
“什么菩萨,她这就是买命钱。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一样是要命的买卖。”
“不错!偿命赔钱!”
春燕气不过,“我们可是签了契书的正经行商,生死之事,也是事先说明了的。如今出了意外,赔钱是肯定要赔的,但何至于就要偿命了?”
“人家都死了,你拿几个臭钱,便能买人家一条命了?”
“就是就是。”
……
远处高楼上的二皇子看着下面事态的发展,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来。
果然,市井小民便让市井小民来对付。
看着周围声讨的声音,一潮高过一潮,花思蓉拉住紧张的春燕,让她待在身侧。
她则眸光深深的看着地上那对老夫妻,“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应该是王小六的……叔婶?”
“当初高价招募行商之人的时候,我虽没有亲自参与,但事后他们每个人的信息我都是仔细看过的,也牢记在心了的。”
“王小六是个可怜人,他父母走得早,你们这做叔叔婶婶的为了他家的老屋和一亩薄田,这才当着宗族人的面,上赶着要收养他的。”
“可惜,他跟着你们,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却有干不完的活计,还有挨不完的打和骂。”
“此时我家行商招人,王小六想都没想就报了名。可你们哪里舍得他这个比老黄牛还吃苦耐劳的壮小子就此脱离掌控?”
“南方一行,生死难定。”
“不过,你们听闻我们签的是活契,还有高酬金,便是王小六死了,你们还能多得一笔银钱的时候,便再也不阻止了。”
“只催着我家掌柜的赶紧给钱!”
“王小六不想一辈子受你们控制,当场便写了断亲书,他跑商的银子一两没留,悉数落进了你们二人的腰包。”
“既已断亲,如今他不论死活,都与你们无关。我家补偿给他的钱财,自然也与你们二位无关。”
周围之人,听了这对老夫妻的不耻行为之后,也对他们恶眼相看了。
但那对老夫妻明显不是善茬儿,“我呸!
只要王小六他还想葬回我王家的祖坟,只要他不想死后还要变成孤魂野鬼,那他生前的银子便都该交给我们。”
“不然,以后我一大家子的后人都不给他上香烧纸的,我看他在地下活成个什么鬼样!”
“总之,今天不给钱,我们贱命一条,就不走了。
给钱!给钱!”这个时候也不说赔命的事了。
花思蓉态度强硬,“指挥使大人在此,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能强人所难?”
“我一趟买卖,本就是奔着亏本去的。如今,他们一个个不管是活着跟回来的,还是死了只剩一把灰的,我都会一文不少的安顿好他们。”
“有姜指挥使在此作证,后续你们哪一个要是对结算的工钱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去找姜指挥使告发我!”
“但是,该给的我一分不少。
但不该给的,我也绝不会多给一毫。
我更不会违背他们的本意,将他们用命换来的钱,交到不相干不值得的人手里去!”
那对老夫妻指着花思蓉,你了个半天却再不敢继续蹦跶。
毕竟姜指挥使一张冷脸站在一旁,他们心里天然的便怕了这些当官的八分。
闹剧之后,花思蓉又邀请姜玉徕去聚贤楼一坐。
她要当着他的面,将这次的工钱结算了。
一是为着声誉。
二则是考虑到每个人得到的银钱不算少数,却怕这些人领了银子出门,便遇着了打劫的或者行骗的。
故而,先让他们一个个先在姜指挥使面前露个脸。
万一当真出了岔子,那被谋算的几率几乎是板上钉钉。
花思蓉希望通过此番安排,能够震慑住那些宵小之徒。
分了银子之后,花思蓉仍旧再三叮嘱,“银钱拿了之后,回家置办田产房屋铺子,或者娶媳妇儿的,赶紧操办起来。”
“便是族长那里,也可以送上几两银子打点。”
“本来我该教你们财不外露的,但如今事出有因,让你们跟着我要担了这风险。”
“我便只能求了姜指挥使今日先派人护送你们归家,但往后的安危,却要你们自己上心才是。”
“总之,现银能不留在手上,便别捏在手上。”
跟着宁掌柜去行商的这些人都是苦命人,这一时间突然手里多了这么多银钱,还真有几个脑子充血,得意忘形的。
但花思蓉一番话,到底让他们恢复了几分清明。
纷纷捏紧自己的荷包,唯恐这拿命换来的银子,被谁抢了去。
且有了花思蓉的话,如今更是瞧谁都像坏人。
姜指挥使却不以为意,“有我的人陪他们回去走一遭,谁还敢对他们动歪心思?”
恐怕是想试一试诏狱里过的什么好日子了。
花思蓉听了姜指挥使的保证,这才卸下一口气。
待这些人散去,聚贤楼的包间里,只余下花思蓉与姜玉徕两个主子,宁掌柜也撑着身子作陪。
姜玉徕喝了一口聚贤楼的好茶,十分惬意,“蒋护卫失踪了?”
这话花思蓉回不了,宁掌柜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摸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封信来。
“原本姑爷下落不明,老朽是不敢跟着众人回京的。”
“但某日,老朽突然收到了一封来信,这信上却说姑爷被人救了,不日便启程回京。”
“故而,老朽这才敢舔着一张老脸,跟着回京的。”
“但因着这封信来历不明,老朽又留了几个好手在南边继续寻人。”
那封信没有先到花思蓉的手里,反而是姜玉徕率先接过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