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聿晟闻声抬眸,眼底尽是不耐,他尚未理清导致他心烦的原因,这时候实在不想跟旁人多说什么。
陆辛戾狠瞪着段聿晟,见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头更是火大,正要再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几下。
耳边传来低哑的说话声。
“陆大人,多谢你,但此事是我犯错在先,我不怨他人。”
话语里求生的意志微乎其微,楚厌殊是认了命。
陆辛戾怒其不争,恼火的甩开衣袖,那只赤红色的瞳眸迸发着显而易见的火气。
楚厌殊却转过身,面向主位,微微欠身拱手道,“主上,属下知错认罪。”
说话间,锁链叮叮作响。
说完,楚厌殊没再停留,先行抬步离去。
而禅阴不欲与陆辛戾争执,这人同楚厌殊不一样,他同主上幼时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非一般人能开罪的。
陆辛戾气的用力抓着楚厌殊的肩膀,低低的恨声道。
“不管你到底有没有错,以你的本事若要离开成影宫,我可以送你走,天高海阔,任你远走,别留在这里了。”
楚厌殊闻声,似是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回应什么,只是默然不语的往前走。
陆辛戾没有内力,楚厌殊认真了,他根本拦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厌殊随着禅阴离开凌云殿。
陆辛戾闭了闭眼,他愤愤的走到段聿晟面前,两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道。
“段聿晟!你不知道极乐堂是什么去处吗?禅阴那小儿阴险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把影三送到极乐堂,你不如直接杀了他,也好过这番折辱于他!”
段聿晟眉心拧起的弧度更深,他对上陆辛戾怒火中烧的眼神,忍着不耐道。
“你是把影三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吗?他武功几何,你不清楚吗?他若不愿,谁能折辱的了他?”
段聿晟自认思虑周全,以楚厌殊的武功,即便去了极乐堂那种地方,无非挨一顿骂,无人能够轻易对他做什么。
陆辛戾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赤色眸子斜睨着段聿晟。
“影三为人忠诚,甚至到了愚昧的地步,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听你的话,你亲自将他交到禅阴手里,等同于无视他的忠诚,直接放弃他这个人!你非要把人逼上绝路来检验你要的忠心吗?”
他当然不怀疑楚厌殊对他的忠心,可段聿晟被人一次次顶撞,耐心早已告罄,看着陆辛戾极力为影三辩驳的样子,说不上来哪里莫名不爽,心中烦闷愈重,冷声质问道。
“陆辛戾,你如此费心为影三辩解,你究竟是心悦谁?”
这话砸的陆辛戾一愣,接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段聿晟。
“帮一个无辜之人辩解就是有所图谋了吗?段聿晟,四年时间不长,就这么轻易将你变成了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人?”
陆辛戾失望的垂眼,连继续跟人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他本就身体虚弱,这会儿气急攻心,嘴里弥漫着血腥气,胸口处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抬眸看了眼梁上,眼底情绪不明,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你既然不管,那我便亲自带楚厌殊回来,到时候还请主上高抬贵手,放人一马。”
眼前的一抹赤红消失,告诫之语尤在耳边,段聿晟拧着眉摔落了案上的一盏烛台。
梁上,贺阎惊讶的捂住嘴,黑溜溜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原来,陆辛戾喜欢影三?
陆辛戾是段聿晟父母带回来的孩子,自小跟亲生孩子似的养在跟前,跟段聿晟这个亲生儿子的待遇差不多。
小时候的段聿晟还以为爹娘更疼爱陆辛戾,不喜爱他,因此,他万分讨厌陆辛戾,总觉得是他抢走了爹娘的关爱,他对着这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哥哥总也没有好态度。
陆辛戾身子自小就不好,内力修行上进度缓慢,他便凭借高于他许多的内力欺负他。
陆辛戾不是个乖乖挨打不说的性子,所以每次段聿晟欺负人,第二天都会被爹娘一顿训斥。
然后段聿晟就更加讨厌这个哥哥了,恨不得他赶快消失才好。
直到有一次,陆辛戾突然生了重病,整个人高烧昏迷,身体滚烫,始终无法把温度降下来,爹娘为了保住陆辛戾的性命,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觉。
那天晚上,段聿晟和父亲坐在房顶上看夜色浓稠的天空,他听父亲讲了一个故事。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天之骄子,年少成名,总想着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但江湖之中势力错综复杂,波云诡谲,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尚且青涩的少年心思单纯,没有防备落了敌人陷阱,险些送了命。
有一人为他挡住了敌人的杀招,为父亲争取了逃脱的时间,他才得以活下来。
而这个人,便是陆辛戾的父亲。
段聿晟幼时顽劣,父母平日事务繁忙缺少陪伴关爱,他渴望亲情,也更希望自己能帮着减轻爹娘肩上的压力。
那日后,段聿晟便不再欺负陆辛戾,对这个曾救过他父亲的友人的孩子多了感谢与宽容。
极乐堂。
楚厌殊被两名弟子摁着肩膀,两只手的腕子被铁链绑缚着,一路从凌云殿走过成影宫内的中央广场,在众多成影宫弟子愕然的视线里走过。
经过执剑阁,再转到一条小路上,树林变得越来越茂密,这条石子小路上的灯也越来越少,光线相较于外面都暗了许多。
最后踏过悬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索桥,到了极乐堂门口。
楚厌殊面如死灰,他看着那扇红漆木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内里是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禅阴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了贪图淫乐的笑意,他搓着手走到楚厌殊身前。
那两名弟子熟稔的低下脑袋往后退去。
楚厌殊目不斜视,并不看他。
禅阴也没想在自家门前发作,只是端了一路的堂主架子,他早已心痒痒的厉害,这会儿忍不住的回头看看自己今日带回的战利品。
楚厌殊身段极佳,样貌俊秀,不似旁的只知饮酒作乐,拼刀拼枪的粗野男人。
他身上有着不同于武将的文人墨客的气质,这股书卷气是禅阴渴望已久的,他见不得人的心思在楚厌殊身上得以具象化实现。
楚厌殊太干净了,他忍不住的想要把他亲手撕碎弄脏。
禅阴明晃晃打量的视线让楚厌殊极其不舒服,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恶心死死压住,将蚀骨的悲伤与失落深深埋藏在心底。
他总不肯认清事实,总不肯放下不可求之人。
禅阴低低的邪笑,他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弟子将人带进门。
楚厌殊下意识的挣扎反抗,两名弟子察觉到他的排斥摁压他肩膀的力道加重。
禅阴就在一旁站着,猎物已经到手,他不介意吃之前,先好好玩赏一下这个看起来不太乖的猎物。
被人推着,楚厌殊一步步被黑暗吞噬,扑面而来是浓郁刺鼻的脂粉香气,轻柔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一名身着白衣,柔若无骨的男人像只蝴蝶似的飞到了另一边禅阴的身上,后者将人搂进了怀里。
楚厌殊能够听到他们捏着嗓子说话的低语。
白衣男子倚在禅阴身上,娇声道。
“你怎么带外人来了?是不准备疼阿燕了吗?”
禅阴摸了一把怀里人纤细的腰身,遮掩不住老气的声线刻意的掐细,却只显得怪异嘶哑。
“别急嘛,我疼完他,就来找你。”
白衣男子羞怯的瞪了禅阴一眼。
禅阴脸上堆满笑意,出声问道,“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白衣男子满不在乎的嘁了一声,“你就是老色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禅阴没生气,反而乐得呵呵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