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近日,皇宫之中私底下的闲言碎语愈演愈烈,朝中大臣个个唉声叹气,却也只能加快了给陛下递折子的速度。
可那些大臣不知道的是,那些折子但凡是弯拐抹角提及建议梁崧颉选秀的,便会被德公公提前筛出去。
梁崧颉压根看不到,他也不想看。
这些时日,穆远徵积极来养心殿报到,练字,待满一个月后,他便在梁崧颉下了早朝时,请求回暗卫营。
梁崧颉端坐在书案后面,闻言,抬眸看向单膝跪地的穆远徵。
穆远徵这几日陪梁崧颉一起用饭,在对方的强权压迫下,他每顿饭都吃了很多。
而且平日也只是习练字帖,不用舞刀弄枪,不会过度消耗体力,他的面色变得红润,人也长胖了许多。
穆远徵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随意地拿剑舞了舞,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笨重了。
他神色懊恼,在心中暗暗立誓,待受罚期满,回到暗卫营之后,他定要减少饮食,日日多加习练才好。
虽然穆远徵很想回暗卫营,但在梁崧颉身边的日子,他也万分留念。
穆远徵悄然抬眸,正好对上梁崧颉看过来的视线,他心底一慌,连忙垂了眼睫。
梁崧颉不说话的时候,那张五官棱角分明的面庞看起来很冰冷。
穆远徵心底有些畏惧,竭力保持着端正的跪姿等待发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敬畏。
他想着,陛下应当不会阻拦他回暗卫营的。
宫里面那些疯传的流言蜚语,即便是脑子不太机灵的穆远徵都知晓了。
穆远徵想,陛下肯定早就知道了,没撵他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初时听闻那些风言风语,穆远徵只觉愤怒,陛下为江山社稷日日操劳,以至都没有什么时间休息。
宫里那些奴才侍卫怎可这般编排陛下?
实在当诛!
穆远徵气的握紧了拳头,但他不敢表露在脸上。
只想着等他回去之后,定要将在暗处肆意传播谣言之人抓住,严刑拷打,以儆效尤!
并且,更让穆远徵不能理解的是,关于这些肆无忌惮的流言蜚语,居然能跟他扯上了联系?
他分明是被陛下罚在这养心殿做苦力的,怎么可能是陛下对他另眼相看?宠爱有加?
这简直胡说八道!
穆远徵一身正气,目光坚毅,他对陛下向来只有崇敬,臣服之意,他从无旁的想法。
梁崧颉看着尚未通情爱的穆远徵,一时有些心累。
他清楚自己喜爱穆远徵这个小暗卫,情感上已经有了不容忽视的偏移。
他对穆远徵的喜爱或许不多,但他身为天子,受万民朝拜,哪怕自己只有就这一点喜爱,也需要穆远徵用他的全部来偿还。
梁崧颉是九五至尊,是这皇宫的主人,他若是想扼制流言的传播,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却迟迟没有这么做。
一是觉得无所谓,二是他也想看看穆远徵对此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对此,梁崧颉得到的是义愤填膺的穆远徵。
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庞上盈满怒意,他像是被囚住的小兽,待他跑出笼子,就会将那些在外胡言乱语的人挨个撕碎。
梁崧颉没忍住弯唇浅笑,轻而易举的就能看透的穆远徵,让他不必多花费心神去猜测面皮之下真实的模样。
他本想用手段将企图离开的穆远徵留在身边,他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困住这个人。
可梁崧颉看着穆远徵澄澈干净,满眼信任的眸子,他还抑制不住的心软了。
他轻轻地摆手,声音冷沉,听起来心绪不佳。
“先下去吧,你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梁崧颉捏着鼻根,眉心蹙起,看起来满面愁绪,很烦躁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的烦躁不是对穆远徵,而是在西北地行事越发没有遮掩的恭幽王,梁晋。
自从计划败露,梁晋也不甘再等待,已经开始大肆屯兵,冶炼冷兵器。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哪怕就凭他一位亲王,手下的兵力远远不足以抗衡皇城禁军,他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一场难以阻止的动乱眼看着就要掀起,梁崧颉对此也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如今国泰民安,陡然掀起的战争不会对国之根本造成太大影响。
但某座沦为战场的城池,那里百姓注定会流离失所,尸殍遍地更是无法避免。
那些执起长枪的士兵也都是有妻儿普通的百姓。
注定要流血,会有所牺牲。
梁崧颉在位十年,以和为本,若是边陲小国进犯,为保家国,梁国子民应当站出来。
可偏偏要发动这场战争的是梁国的亲王。
内乱纷争不休,对于梁国的江山社稷毫无裨益。
穆远徵看着眉心拧着躁郁的陛下,他站起身,却迟了许久才离去。
除开那些流言蜚语不谈,在梁崧颉身边待了一月的穆远徵对西北地的那位王爷所行的妄为之事也有所耳闻。
穆远徵目露忧虑,他更加觉得他要回暗卫营了。
若是一场纷争无法避免,那他必须在时局动荡不安之际守在陛下身边,护陛下周全。
任何怀揣异心之人都不得近身。
穆远徵神色变得凝重,姿态庄重的行了一礼。
待到晚间,处理完政务的梁崧颉正坐在书案后闭眼休憩。
一声清脆敲门声吵醒了梁崧颉。
他沉黑的眸子里布满散不去的不耐,但还未等他说什么。
外面的人出声道。
“陛下。”
是德公公。
梁崧颉在座椅上动了动身体,应了一声,抬手摁压着自己酸胀的眉心。
德公公得了允许,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羹汤。
德公公笑着,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陛下。”
梁崧颉抬眸看了一眼,出声免去他的礼数。
德公公端着羹汤走上前,满脸笑意的说道。
“这是贵妃娘娘,还有丽嫔娘娘和淑妃娘娘熬了一个多个时辰的滋补汤,陛下,您这些时日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十分伤神,正好这喝这汤,补补身体。”
梁崧颉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听着德公公的话,他突然想起来,近些时日他一心陪着穆远徵,已经许久未去嫔妃的寝宫走动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些大臣整日叽叽歪歪的话,梁崧颉也从未入过心。
德公公放下手中羹汤,没再打扰,行了礼就出去在偏殿守着了。
梁崧颉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琢磨着那小暗卫估计快来了。
这边他正想着,视线落在那碗羹汤上,梁崧颉没有多心,执起勺尝了几口。
德公公办事细致,梁崧颉从不怀疑,且这汤的味道尚可,他便一口气吃了许多。
没多久穆远徵就来了,行了一礼之后,他双膝点地,跪伏在地,神色恭敬的恳求请道。
“属下请求…回暗卫营,还请…陛下…应允。”
此刻,梁崧颉正立在窗前吹着冷风,刚刚喝了碗热羹汤之后,他就浑身燥热的厉害。
他看着那饮了大半的盅汤,只觉其中或许有异,还未等他唤御医来诊治,穆远徵就来了。
穆远徵等了片刻,没等到回话,他直起身看向身前,看了一会儿,眉眼间却拧起忧虑。
如今正值寒冬,陛下一直立在窗前吹风,容易得风寒的。
穆远徵思虑着,轻声劝道。
“陛下,您衣衫…单薄,不好一直…吹冷风的。”
梁崧颉闻声回眸,眼底泛着异样的红,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闪着暗色的光芒。
是那羹汤的缘故。
穆远徵看出梁崧颉面色不对,他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人,并未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心急道。
“陛下,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属下这就去…帮您找…御医。”
穆远徵一手揽着梁崧颉,一手反推关上了大敞着的窗户。
他本想将梁崧颉扶到偏殿榻边坐下,却没成想被人连带着一起倒在了床榻之上。
梁崧颉全身都在发热,脑袋沉沉的,可他的神智异常清醒,他并不是醉酒似的糊涂。
他知道自己压住了何人,也看到了穆远徵眼中的惊惧。
可梁崧颉更清楚,当穆远徵触碰他时,他死水一般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如同枯井涌上活水,霎时间爆发了。
穆远徵迟缓的意识到,他不该留下,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梁崧颉弄哭了穆远徵。
他听到了穆远徵凄声的哀求,看到了穆远徵红着的眼睛。
可他不管不顾,肆意妄为。
他在一个暗卫身上,疏解这些年来从未品尝过的情爱滋味。
两人衣衫交叠,凌乱的扔在地上。
玄黑与明黄交织,却汇聚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