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一幕,很多人上前帮忙收拾散了一地的病历,包括同组的程晨和杨文俊。
程晨拉着她冰凉的手,安慰她:“在在,你别伤心。西门主任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是今天大外科主任抢了她的功劳,心情不好,才会拒绝你。也许下次就不会了。”
蹲在地上收拾病历的杨文俊也说道:“女皇在医院出了名的脾气怪,就是院长也不给面子。你别太伤心。”
收拾完,把病历交还给她,“今天你第一次手术也累了,下班后我们一起出去吃顿好的,慰劳慰劳你。”
许在拿回病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还有术后报告没写,可能要加班,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不给他们俩再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
更衣室的小隔间里,许在哭的不能自已。
她不明白,西门川是表面冷酷,内心有善恶的人。
为什么连病历看都不看,就拒绝了她?
真是因为被人抢了功劳心情不好?
还是觉得她不自量力,在手术中挑战她的地位,才故意刁难她?
爸爸,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就在她陷入深深痛苦绝望的情绪中时,手机铃声响起。
陆斯衡。
接通,电话那头只说了六个字。
“来一趟院长室。”
许在看着陷入黑屏的手机,心底一股压抑已久自暴自弃的情绪沿着血管向身体各处蔓延。
*
门被重重推开的时候,陆斯衡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
陆斯衡助理邢浩没拦住她:“陆院……”
男人抬起头,金丝边眼镜泛着头顶的灯光,将女孩红彤彤的眼眸扭曲地印在金属框架上。
陆斯衡扬了扬手,示意邢浩出去。
人一出门,许在二话不说,开始解白大褂的纽扣。
不过两个纽扣,外套就被甩在了地上。
紧接着开始解雪纺衬衫的扣子。
陆斯衡眉心狂跳,摔了手里的文件夹,喝道:“许在,你要干什么!”
许在根本不听他话,低头一心跟扣子较劲。
“陆院,有什么事吗?”外头听见动静的邢浩要推门进来。
陆斯衡一个箭步顶住即将被打开的办公室大门。
“咔嚓”一声,用力反锁。
“没事,等会有人来找,就说我不在。”
交代完,也不制止她的疯狂举动,而是走到她的对面,解了白大褂的扣。
被熨烫妥帖的西裤包裹着的长腿交叠,微微靠坐在办公桌边缘,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男人气定神闲,戏谑的神态,像是当头一盆冷水,让原本满腔愤懑委屈的许在,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手指捏着珍珠纽扣边缘,不上不下。
陆斯衡轻掀眼皮,扫过她开了两颗扣子。
他勾唇冷嗤:“脱呀!继续脱!”
被顶在杠头上的许在,一咬牙,解了第三颗扣子。
丝滑的雪纺面料,失去拉扯的支撑力,顺着她白皙圆润的肩滑落。
大片冷白色如瓷般的肌肤跃入男人的眼帘。
暗沉的黑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色气。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呢?”
许在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做。
能做到这一步,也就是心里憋了口气。
陆斯衡的冷酷无情,大外科主任的虚伪做作,西门川的误解刻薄……一切的一切,在接到他那个来电爆发。
不是要训斥她的不自量力,不顾大局吗?
她用身体和他道歉还不行吗?
一脸窘迫的许在,僵在原地,踌躇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男人一道森冷的声线炸进她脑中。
“穿上!上班时间,像什么话!”
像是突然有台阶为自己荒唐举动挽回面子,许在迅速系好扣子穿上白大褂。
直到她全部穿好,陆斯衡才离开办公桌,回到后面的皮椅上坐下。
他背后的窗帘没拉,住院部就在行政楼的对面不到50米的距离。
天色还没有暗,一览无遗。
“知道自己今天错哪了吗?”陆斯衡生气起来很像刘清麦。
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许在不怕他。
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
许在咬着下唇不吱声。
不说话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意思。
陆斯衡的火蹭蹭蹭地上头,摘下眼镜扔在桌面上,食指与拇指捏了捏山根,嗓音平静但语气沉重:“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要是西门川不在,你该如何收场?”
许在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斯衡继续:“你以为光有爱心就能救人吗?”
不等她做出反应,陆斯衡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德不配位,才不堪任,力不及行,智不匹谋。”
男人修长有力的指骨一声声有力地敲击桌面,仿若在敲她的心脏。
顿了下,语重心长,“冲动,只会要了那个孩子的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让许在更加委屈。
西门川和他说了一样的话。
【只有最优秀的脑外科医生,才有和我平等对话的权利。】
情绪到位,逼红了眼眶。
陆斯衡看着她,缩着肩默默抽泣的模样。
脑中闪过多年前,病床前的那一幕。
【……斯衡哥,你别死……】
陆斯衡:“……”
“别哭了。”从手边抽了纸,递给她,“院里没有要处罚你的意思。而且手术很成功,到时候会有嘉奖给到脑外科。”
许在接过纸巾,用力擤了下鼻涕,转身就准备走。
陆斯衡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身体向后一仰,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语气戏谑:“你是觉得我冷酷无情,想放弃孩子保全医院名声?”
沉默就是肯定。
安静了片刻,许在回头反问他:“如果西门主任不出现,陆院长,您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