拶指,从前于殷茵而言,不过是书面上的两个字。
如今,这残酷的刑罚真切地加诸于身,她才彻骨领略到十指连心的锥心剧痛,不愧位列十大酷刑之一。
殷茵疼得浑身如筛糠般战栗,衣衫早被汗水湿透,喉咙也因嘶喊变得沙哑。
那痛苦如汹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好几次,她几乎就要脱口承认一切莫须有的罪名……
“你又何必如此执拗?难道在你心中,肃国公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五皇子生得一副慈眉善目之相,内里却藏着蛇蝎心肠。他这话,看似对殷茵所说,实则一语双关,暗暗挑拨着太子的神经。
“随你怎么说……我与肃国公毫无瓜葛,更不会……胡乱攀咬,冤枉无辜之人。”殷茵气息微弱,却字字坚定。
“倒是个硬骨头,那本殿就碾碎你的骨头,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五皇子冷笑一声。
行刑的嬷嬷心领神会,再次狠狠使力。
殷茵瞳孔猛地一缩,喉间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被抽去筋骨般软倒下去。
行刑的嬷嬷以为她昏死过去,手上力气稍缓。
就在这时,那倒在地上的少女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起身,如同一头发狂的小兽,将五皇子扑倒在地,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殷茵眸中满是决绝与狠厉,她只想,无论谁死,只要能立刻终结这无尽的痛苦就行。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众人皆始料未及。
五皇子更是猝不及防,颈侧仿佛被生生撕下一块肉,剧痛瞬间袭来,他忍不住痛嚎一声,一把将压在身上的少女推开。
待他翻身爬起,颈侧伤处早已血流如注。
皇后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怒声下令:“还不快传御医!”
“你找死!”五皇子怒发冲冠,满脸狰狞。
他转身冲到殿外,一把抽出侍卫的佩刀,又气势汹汹地折回来,眼中杀意尽显,就要了结殷茵。
“够了!”
关键时刻,太子忍无可忍,挡在殷茵面前。
他回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后,神色凝重,沉声道:“母后,您可是忘了皇祖母离去前留下的话?”
“瑶光公主尚未嫁入皇室,若她死在这里,必定引发两国之战。舅舅在边境统兵,定会第一个冲上前线。”
“他虽代掌焰烽卫,却尚未完全掌控军心,届时在战场上极有可能腹背受敌。这,难道是母后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皇后听闻此言,神色瞬间一僵。
孙雄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二人感情深厚,孙雄更是她掌控权势不可或缺的利刃,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本殿这伤,就白受了吗?”五皇子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自小养尊处优,何时遭受过这般严重的伤痛。
“若非你一再逼迫,她又怎会伤到你?”
太子满面怒容,直视五皇子,“不过是一方手帕,刑罚也已施行了,这拶指之痛常人根本无法承受,若真有私情,早就招认了。五皇弟,你难道非要逼她屈打成招吗?”
“好了!”
皇后不耐烦地蹙眉,“五皇儿的伤势要紧,先将她押入天牢之中,听候发落。”
“母后,她的伤势不能……”
“太子!没有立即杀她已是本宫仁慈,休要得寸进尺!”
太子暗暗攥紧拳头,转身想要抱起那虚弱瘫在地上的少女,胸前却被颤抖的手肘抵住。
“瑶光……满身血污,恐脏了殿下的衣衫,不必劳烦,知意……”
“奴……奴婢在。”
知意此刻被桑岐与桑枝摁趴在地上,闻言用力挣脱,连滚带爬地来到殷茵面前,双手颤抖,不敢触碰她的伤处。
知意泪流满面,小心翼翼搀着她腋下,扶起殷茵踉跄地朝外走去。
太子黯然伤神,知道她在怨自己,没能坚定地选择相信她,以至于让她受了如此多的苦。
他心中五味杂陈,跟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来到殿外,对白透道:“去将叶先生送入天牢,无论用多少珍贵奇药,务必保下她的双手。”
“是。”白透点头离去。
大殿之上,五皇子疼痛呻吟不断,因失血过多,站立不住。
御医尚未来到,章皇后担忧地快步趋前,亲自检查了伤势。当目光触及到那血流不止,悬而未掉的颈肉时,脸色瞬间变得如腊月的坚冰,寒彻骨髓。
章皇后猛地扭头,双眼似淬了毒的利刃,对桑岐吩咐道:“去传话,让牢里的好好‘关照’那个贱人。”
“只需留一口气苟延残喘,是断手断脚,还是毁容破相,统统不必在乎!”
大殿之外的偏僻角落,陆昭隐隐听到这话,面带焦色。
他是追着五皇子后面进宫的,行刑时他就被隔在殿外,听着五皇子意图将那方帕子与肖谨行扯在一起,陆昭心急如焚。
好在瑶光公主是个硬气的,没被屈打成招,可听着那撕心裂肺的痛嚎,声声入耳,陆昭深感无力与自责。
其实他与这西岭公主,不过是两盅汤的交情,犯不上为她冒险得罪了皇后。
但,陆昭为人正直,看不得如此阴险恶毒磋磨人的手段。就算救不出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她就此毁了!
只期望表兄能快些带回证据,平息这一切。
——
暮色沉沉,大岗庄的刘家正庆贺双喜临门,张灯结彩,左邻右舍全来恭贺,一片热闹不凡。
肖谨行未及时收到陆昭传信,因派出去的人发现芦嬷嬷踪迹,且他收集到的多方线索皆指向她。
担心节外生枝,肖谨行连夜带人亲自赶往城郊的大岗庄拿人。
芦氏早年丧夫,跛脚的独子一直养在庄子上,与她并不亲厚。直到她几年前重金给儿子娶了美貌媳妇,关系才有所缓和。
一行人靠近刘家宅院,院内推杯换盏声中,邻舍纷纷赞叹芦氏命好,既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儿媳又特别能生养,三年抱四孙,她这祖母当得轻松。
芦氏怕乡邻的话让儿媳心生嫌隙,也想证明自己对家有贡献,便拿出皇后平日赏赐的金簪玉器,一一展示后亲手交给儿媳赵氏。
赵氏看着从未见过的珍贵物件,与邻里羡慕的眼光。心中大喜。
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院内的宴乐喜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芦嬷嬷见到门外之人,脸色霎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