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允自小怀揣凌云壮志,她的目光从不局限于庭院,而是那金戈铁马的战场,心中只有一个炽热:上战场,安天下。
当初,与了见远相识相交,整日混在一起时,便知会有今日之事,他心中满是忧虑,自己半生操劳,膝下唯有辛允这一个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怎能忍心看着女儿奔赴战场,置身于生死边缘?
可又深知女儿的脾性,倔强且执着。
若强行阻拦,以辛允的性子,往后必定会瞒着他偷偷行事,到那时,她孤身一人,无人照拂,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如今,辛允回到家中,心中忐忑,她此次要与辛自苦商议参军一事,必定艰难,然而,却发现事情进展得超乎顺利。
玉泉行宫。
背倚青山,前临碧水,殿宇错落,花木扶疏,景色清幽。
是日,行宫内外张灯结彩,华烛高照。
酉时,皇帝銮驾至。
龙辇所过之处,百官伏地,山呼万岁。
步入宴厅后,众人方敢起身。
宴厅。
应以安高坐其上,仪态威严而不失亲和,两侧依次排列着王公大臣、后宫嫔妃之席,席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琼浆玉液。
戌时,宴会开始。
应以安举杯,环顾众人,笑道:“月圆人聚,朕特于此设宴,望诸卿抛开繁文缛节,尽欢畅饮,共赏此良辰美景。”
言罢,一饮而尽。
众人皆起身谢恩,举杯同饮。
宴间,舞姬长袖,身姿婀娜,惊鸿掠影;歌者嗓音婉转,余音绕梁。
众臣沉浸其中,不时发出阵阵喝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兴致愈浓。
有大臣起身,吟诗赋词,以颂太平盛世,或赞明月之皎洁,或抒家国之情怀。
应以安频频点头,以示嘉许。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玉泉行宫。
露台上。
应以安仰头,感慨道:“月圆人圆,国泰民安,此乃朕之夙愿。愿我朝江山永固,百姓皆能在这太平盛世中,各得其所,尽享天伦之乐。”
话音刚落,露台下,一众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纷纷跪地,他们身姿伏低,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亥时。
宫宴正酣,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一派热闹非凡。
福才匆匆上前,在应以安身侧低声启奏,“陛下,国师云游回来了。”
“……”
应以安手中的酒杯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自她记事起,这位国师便如同缥缈的幻影,只知晓,多年前国师便去云游了,一走,便是悠悠二十余载,与国师最近的一次交集,便是她托人送来的一瓶抑阴丸。
那药药效卓绝,寻常的抑阴丸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只需服下一粒,便能抵得上平常的四五粒,效果立竿见影,令人称奇。
应以安抬眸,问,“可曾邀她赴宴?”
福才连忙说,“回陛下,已经请了。只是国师称自己生性不喜热闹,不愿前来。特意嘱托奴才,一定要向陛下恭请圣安。”
应以安点头,“朕知晓了。”
这国师,行事向来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虽说以往交集甚少,可她不远万里托人送来的抑阴丸,实实在在地帮了自己,于情于理,这份恩情不可不报。
直至夜深,宴会方散。
应以安高声道,“欧阳将军留步。”
欧阳广脚步一顿,转身,抱拳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他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
平日里,皇帝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即便自己满心热忱地前往思政殿,与她谈天说地,她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行态举止尽显敷衍,自己满腔话语如同撞在一堵无形墙上,激不起半分回应。
可今日却着实反常,太阳好似打西边出来了一般,皇帝竟主动与自己说话。
应以安微微侧身,对着殿外轻声说道:“出来吧。”
语气多了几分温和。
一阵微风裹挟着些许夜的凉意涌入。
辛允从殿外阔步走进,她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一条腰带束紧,更衬得身姿挺拔,乌黑长发束于脑后,几缕碎发在鬓边微微飘动,更添几分不羁。
行至欧阳广面前,抱拳,“见过欧阳将军。”
欧阳广看着辛允,下意识地问道:“她是?”
目光在辛允和应以安之间来回打量。
应以安介绍,“辛允,辛自苦之女。朕记得,辛自苦曾对你有提携之恩。”
欧阳广听闻,眼中满是敬重与感慨,“当年若不是辛大人举荐,臣恐怕至今还只是个在军营后厨烧火做饭的伙头兵,哪有机会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辛大人的这份恩情,臣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遥想当年,他胸腔中同样燃烧着一腔炽热的报国热血,那时的他,本以为能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可初入军营,日子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在那狭小营帐间,时常遭受人欺压,繁重杂役一桩接着一桩,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更让他绝望的是,那些奔赴战场、冲锋陷阵的机会,似乎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空有一身武艺,满心壮志,却只能在这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委屈中,默默消磨时光。
“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我观你身手不凡,既心怀壮志,便在这军中不应只做些粗使杂役,应得个上阵杀敌的机会,去一展抱负。”
在辛自苦的举荐下,上了战场,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从未忘却。
之后听闻辛自苦有意辞官的消息,欧阳广只觉心头一震,仿佛天塌了一般,犹记当时还抱着他的大腿,不让离开。
应以安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递向欧阳广,“这是无字圣旨,朕命你收辛允为徒,带她参军历练。”
欧阳广也知当年应以正赐给了辛自苦一道无字圣旨,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形重现。
闻言,脸色骤变,连忙跪地,“陛下,恕臣难以从命。她既是恩公的掌上明珠,臣于情于理,更没有理由让她上战场。”
“这是辛自苦的意思。倘若他不同意,又怎会把无字圣旨交给朕?”
说罢,应以安上前一步,拍了拍欧阳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满朝众多将军中,朕最信任的便是你。把辛允交给你,朕放心,辛自苦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