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敕封定远将军
永宁十四年。
岁初,瑞雪方歇,京城处处银装素裹。
欧阳广率大军凯旋,辛允随其班师回朝。
大殿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君临天下,夙夜匪懈,志在宇内升平,海晏河清。今四海之内,时有不靖,然赖诸臣竭诚,将士用命,社稷得以稳固,百姓得以安宁。
校尉辛允,英武果敢,心怀壮志,自入军旅,忠勇可嘉。于拓土安邦之际,随军出征,屡建奇功。今东和国、西离国犯我边境,意图不轨,辛允领命而往,谋虑周详,指挥若定。或设奇计,或用强攻,恩威并施,终使两国臣服,并入我朝版图。其功甚伟,实乃朕之肱股,国之栋梁。
朕嘉其功绩,特降恩旨,晋封辛允为定远将军,赐宅邸一座,良田千顷,黄金五百两,绫罗绸缎五百匹。望卿秉持初心,守土尽责,保我疆土永固,百姓安居乐业。
朕亦望诸臣,皆以辛允为范,忠君爱国,恪尽职守,若有能建功立业者,朕必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金殿朝拜已毕,群臣退下。
御花园。
红梅傲雪绽放,香气幽幽。
应以安身着常服,负手而立,见辛允前来,脸上绽出温和笑意,抬手示意,“将军,快请落座。自你离京出征,已过近三载,朕与你许久未见,可莫要因这宫中规矩,生分了去。”
说罢,亲自为辛允斟茶,热气腾腾的茶香在冷冽空气中散开。
辛允忙欠身谢座,“陛下谬赞,臣久在边外,时刻未敢忘怀陛下圣恩,怎会生分。”
坐下时,目光依旧透着战场上历练出的坚毅,却又在面对天子时,添了几分敬意。
辛允在大殿朝拜时,龙椅高高在上,距离太过遥远,她只能隐隐约约瞧见龙椅上的应以安,看不真切。
如今,于御花园中与应以安促膝对坐,才将其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
这一看,辛允的心揪紧,只见应以安两鬓白发丛生,愈发繁密,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不复往昔意气风发之态。
应以安见辛允沉默不语,面上挂着浅笑,温声说道,“为何这般愁眉不展?多年未见,你莫不是连与朕叙叙旧的想法都没了?”
辛允心疼应以安,那白发就是她成为傀儡最好的证明,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自己的将军之位,也是她苦求太上皇应以正才得来的。
自己又何尝不想与应以安畅所欲言,将这些年在边外的思念、对应以安沦为傀儡的愤懑一股脑倾诉出来。
可她太清楚了,这看似花团锦簇的皇宫,却处处都隐匿着应以正的眼线,那些滚烫的话语,只能被她强压在心底,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辛允身着崭新的文武袍,意识到失态的瞬间,心中暗叫不好,要是被那些无孔不入的眼线看到自己落泪,怕是又会无端生出祸事,连累应以安。
忙抬起袖子,匆匆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动作慌乱又急切,将这片刻的真情流露彻底掩藏。
“……”
应以安见辛允落下泪来,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为她拂去泪水,可就在指尖刚要触及空气的刹那,回过神,又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不可,皇宫里到处都是应以正的眼线,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要是被他们瞧见皇帝为臣子拭泪这一幕,定会大做文章,辛允怕是要无端遭受灾祸。
应以安强行压下满心的疼惜,匆忙转话,尽力让语气听起来轻快随意,“看来将军今日话少,朕也不便多打扰了。”
边说着,应以安伸手入袖,掏出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递向辛允,“将军此番凯旋,朕特地备了份薄礼,略表心意,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这厢话音刚落,亭外佯装忙碌的侍女、太监,那些隐藏在暗处为应以正卖命的眼线,立刻来了精神,他们看似不经意地微微侧身,眼睛偷偷往亭内瞥,眼珠子滴溜乱转,满心满眼的好奇,恨不得直接贴到亭子边,一窥那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稀罕物件。
辛允听闻应以安这番话,即刻起身,朝着盒子伸去,这时应以安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微风轻拂,亭外红梅的香气悠悠飘来,却也驱散不了两人之间那沉重的压抑。
应以安眼中涌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长久以来被傀儡操控的愤懑不甘,有身处高位却无人可依的孤独落寞,更有对辛允那近乎绝望的期盼。
她压低声音,那声音近乎呢喃般说道,“若连你也叛我,这世上,我便无人可信。”
话语中的无助与悲凉清晰可闻。
辛允的视线紧紧锁住应以安,看到那眼底的红血丝,看到岁月与权谋在她脸上刻下的沧桑痕迹。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辛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应以安这一番操作的深意,但此刻绝对不能声张,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都得先咽下。
“承蒙陛下赏赐,臣就此告退。”辛允抱拳行礼,极力收敛情绪,迫使自己的语调平稳。
往后退去,渐行渐远,身形慢慢隐没在御花园的繁花翠柳之间,可心底,还在为刚刚与陛下的那番隐秘交流而剧烈震颤,久久难以平复。
御花园外。
辛允的脚步刚跨出御花园的拱门,便被太监总管禄丰拦住了去路。
“哟,奴才可得先恭喜将军立下赫赫战功,获此殊荣呐,真是可喜可贺!”
禄丰满脸堆笑,那笑容假得就像蒙了一层薄纱,声音又尖又细,“不过呢,将军既然进了这皇宫,宫里的规矩可不能坏。但凡想出宫,所携带的物件都得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这盒子......”
说着,他伸手探向辛允手中的盒子。
辛允一听这话,认定这禄丰是应以正安插的眼线,瞧着眼前这太监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一副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丑恶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若不是极力克制,恐怕早就发作起来。
不禁想到,应以安被困在这宫中多年,怕是每日都要遭受这般刁难与监视,连送出一份礼物都如此艰难,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
禄丰的手刚要触碰到盒子,辛允像是被蝎子蜇了般,将手一撤,满脸嫌恶,心里直犯嘀咕:绝不能让这太监的脏手碰到应以安给自己的物件。
辛允挺直腰杆,冷冷说道,“这是陛下赏赐给本将军的东西,还是由本将军亲自拿着更为妥当。”
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对莹润剔透的玉镯子。
辛允抬眸,瞥了眼禄丰,“陛下赐这对玉镯,是暗示本将军早日寻得良人,成就美满姻缘。公公,可还有什么事?若是无事,就不要挡路了,毕竟好狗不挡道,公公,你说本将军说的对不对?”
话落,她冷着脸,‘啪’的一声将盒子重重盖上。
“……”
禄丰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多年在宫中练就的圆滑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赶忙赔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将军请便,将军慢走啊。”
他弓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