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在一片黑暗中默默蹲着,双手抱膝。
她在等,等外面的动静平息。
终于,外面没有声音了,可黑暗依旧没有消失。爱丽丝尝试在周围摸索了一番,始终没有找到墙的存在。
四周空空荡荡,她正小心前进,脚下突然一空
爱丽丝叫了出来,可声音出口就湮灭。
明明脚下已经空了,可没有失重感。光撒在眼皮上,爱丽丝迫不及待睁开眼。
眼睛被大片大片茫茫的雪所刺激,瞬间流出生理性的眼泪。爱丽丝抬手遮挡着,用余光往下方的白色看去。
一名个子很高的人垂头坐在最外围的半截枯木上,灰色的兜帽衣袍被风雪吹得紧紧裹在他纤瘦的身体上。
爱丽丝终于能听到声音了,但这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
大雪掩盖的森林沙沙作响,合奏成一段话——
“伊塔库亚,伊塔库亚,她已经被献给雪之怪,献给风行者。她应该回到这里,用风吹,用雪埋,再刨出她的尸体,送给黄衣之王,这位遥远的欢宴者!”
森林不停抖落着积雪,直到树桩上的人起身。年轻却疲惫的声音回应了这个要求:“好,我去找她。”
他走过的雪地,痕迹是尖尖的戳印。
老旧的袍子遮不住他的全身了,爱丽丝看着,模糊想到——原来这个人没有多高,他只是踩着高跷一样的锋利长刀。
“我与神明同名,代祂行人间事。”
灰色的人影转身,看向森林深处,道,
“不用担心,我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又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在风雪里多了一分迷茫,
“这里已经成了禁地,百年未有人来过了。我的话,是在告诉谁呢?”
风声依旧,这里被暴雪掩埋的尸骨零落残缺,没有人能回应他。
爱丽丝视野跟随着他上移,她看到了那漫天飞舞的白色,森林外的湖泊凝固,倒映着最纯净的天空。
爱丽丝看到同样名为伊塔库亚的灰袍人走出这里,向着南方前行。
风景变换,大雪,森林逐渐消失。工厂的黑烟弥漫在四周,远方的船队正为女王带来新的礼物,航线的勃勃生机下是沉入海底的枯骨。
没有人发现有不和谐的身影混上船了,他们正在等待着一件好事。
外出采风的小说家在海鸥的鸣叫声中,于甲板上落下新故事的结尾,围在附近的乘客发出欢呼声。
灰袍人不受这些阻碍,他压下帽檐,游离在人群之外,伴着风独自下船前行。
爱丽丝目光从新书上依依不舍移开,看向灰袍人,奇异知晓了他的目的地——英国,伦敦。
随着这座城市的名字刚浮现,爱丽丝想起了一切。其他的声音,也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爱丽丝小姐躺了几天了?”
“三天。”
“还没醒?”
“没有。医生来了好几趟,说脑袋可能受伤了。”
“好吧,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爱丽丝小姐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戏谑激动打断了菲利普的话,
“我不相信,我觉得她一定会醒过来的。不过,我担心她醒来后会因为脑子受伤而变成……”
爱丽丝听到这,迫不及待睁开眼睛,努力发出声音:“咳咳……”
讨论的声音一停,刷刷刷几张脸凑了过来,绕圈似的围着爱丽丝。
戏谑跳下板凳,刚要跑出去,爱丽丝哑着嗓子迅速道:“医院里禁止喧哗。”
柯根点点头,“看来爱丽丝小姐情况不错。”
“确实,思维一如既往的敏锐清晰,非常好。”菲利普很欣慰。
坐着轮椅,浑身都是绑带的杰克艰难附和着。
因为爱丽丝的醒来,医院里热闹许多。
下午,克里斯蒂娜与玛丽安也来了,甚至连甜蜜之家都派小九作为代表,来看望爱丽丝这个慷慨的老主顾。
爱丽丝得知尼古拉斯夫人消失的事,也很惊讶。可一想到梦里那番斗争,雪原里的尸骨,和那个正在朝她赶来的“伊塔库亚”,爱丽丝又不觉得这有什么了。
看着气愤的菲利普,爱丽丝靠在床头,很平静:“说不定,她不是逃出制裁了,而是沦落到比死还难受的地步了。”
“比如?”
这不是菲利普问的,是门外传来的声音。
来者礼貌敲了三下门,推开病房门。保罗警官向菲利普与爱丽丝问声好,接着道,
“我是来看望里德警长,意外得知爱丽丝小姐苏醒了。过来想问她点事,正好碰上你们聊天。”
“爱丽丝小姐,您刚才提到的,比死亡更难受的地步…是什么地步?”
爱丽丝摇头,坦诚:“我不知道,只是猜测。毕竟,越强大的力量代价越重。我最后一次看见尼古拉斯夫人时,她快没有人形了。”
和黑山羊有关的东西越探究越容易陷进去,导致精神异化。爱丽丝不愿意详谈,干脆转移话题——
“对了,保罗警官,您刚刚说,有事问我。请问你有什么事?”
只得到了模糊答案的保罗警官叹口气,才道:“哦,我是想找您,了解下桑格莉娅小姐的事。”
爱丽丝眼光一闪:“她是个可怜人。”
保罗没有点头,而是谈起了另一个案子——
“我想自我介绍一下,在我介入尼古拉斯宅中绑架案之前,我负责的另一个案件是剧院老板之死。当时,我询问了赶到死亡现场的桑格莉娅小姐。”
“尽管桑格莉娅小姐的表现一切正常,但她夸张的妆容,以及过于伤心的表现与传闻相反。让我不得不留意。”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放弃对桑格莉娅小姐的怀疑。而在这次的尼古拉斯夫人案件中,她的一些表现,让我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保罗警官郑重道:“就和在酒馆里的那一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