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道22号院子里。
正上演着一场关于被子的争夺大战。
因为傍晚时来的抢匪把家里的东西扫荡一空，到了晚上，没有烧炕的木材。
没有抗寒的被子，谢大光和王翠莲两口子都挤到了沈秀的屋子里。
只有沈秀这里还有一套被子，没有被抢走。
这会儿，王翠莲正使劲儿地跟沈秀扯着那条被子。
“妈，我太冷了，让给我和大光盖吧，没准有机会我再给你生个孙子，你这么大岁数了，冻一会儿也没事儿。”
说着，王翠莲一把拉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谢大光也凑过来，搂住她，“给我也盖上点，冻死我了，这天儿也太冷了，要不是没钱，我真想住宾馆去。”
屋子里没有生火，炉子里也是凉了，炕上的温暖根本不够，更别提室外的温度了。
沈秀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恶劣的天气是多少令人煎熬了。
但记忆中，十几年前，甯甯就是这种天气的时候被带回谢家的。
“都怪谢甯那个死丫头，她怎么没回来？我估计就是她派人过来把东西都抢走的，妈，我跟你说，你就是照顾了一头白眼狼。”
王翠莲抱怨着的同时，还在跟谢大光抢被子，“拿开你冰凉的手啊，我身上也是冷的，你去你.妈那边，别搁我这儿挤，她柜子里不还有衣服么，你去拿两件盖着。”
沈秀一听王翠莲这么说，顿时就急了，“不行啊不能拿那两件衣服，那是甯甯新给我做的，我自己都没有盖过，当不得被子的，大光，别动，别动我的衣服……”
老太太着急了。
那是前段日子谢甯带着她去裁缝店，亲手挑的料子找人给定制的。
她一直没舍得穿，没想到早就被王翠莲给盯上了。
“你要是不穿，回头我拿走给我妈，我妈大冬天的也没啥衣服穿。”
沈秀当然不干，“那是甯甯买给我的，是按照我的身高体重做的。”
王翠莲冷笑，“那不怕，我妈跟你差不多高，等她瘦点就能穿了，你就别墨迹了，回头我也得说说甯甯，给你都做衣服了，我这当妈的，怎么还被忽略了，到时候让她给她姥姥也做两身。”
沈秀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了。
要不要点脸啊，甯甯连姥姥长什么样子的都不记得了吧。
这些年王翠莲回娘家就没有带过甯甯。
“哎。”
沈秀躺不住了，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一直在后悔，“明天你们回去吧。”
谢大光已经盖上了她的新衣服，躺在那里搂着媳妇，臭着一张脸问道，“回哪儿啊？”
沈秀看过来，“回大凌村吧。”
谢大光冷笑，“咋的，不是说挺心疼我的么，我这来了还没过两个整晚，你就受不了了？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这个当妈的就这么绝情？”
王翠莲也在一旁搭腔，“可不呗，这不就是看到甯甯不欢迎咱们，她就跟着一块撵咱们了。”
“要不我说是老太太势利眼呢，就是看到谢甯发展得好了，就想要听从谢甯的，不要我们了，呵呵呵。”
“还是小浩说得对啊，她们才是一家子，我们在她心里连狗屁都不是。”
两人说着说着也睡不着了。
就开始连番地骂上了。
屋子里那么冷，老太太搓着手，不想听她们那么骂，拄着拐杖往外走。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木材生火取暖，真是太冷了。
她要知道老二一家过来能给她带来这么多不方便，甚至让甯甯厌恶到不回家，不联系她，她就……
人老了，吃不得苦了。
沈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一边是狼心狗肺的儿子，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一边是对自己身世毫不知情的甯甯，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哎，这是个无法选择的命题。
如果抢劫的事情是甯甯的安排，她就更没有办法让甯甯知道身世的事情了。
现在没有京城那边人的加持，她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如果那边的人知道了。
她这个当奶奶的估计也没有机会再守在她身边了吧？
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确实是感受到了。
去年的时候，冬天家里没有柴烧，她都能裹着被子睡着。
今天晚上她就是怎么都受不了。
感觉呼吸都难受。
所以说这种好的生活，谁不想要啊？
沈秀一直絮絮叨叨着王翠莲两口子不是人，一边拄着拐在院子里绕着圈，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烧火的柴。
可她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
片片雪花散落在地上，显露出不少脚印，却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的屋子里，王翠莲和谢大光两口子已经打上呼噜，睡熟了。
而沈秀就坐在门槛上，搓着手，望着天上飘着的小雪。
脑海中，又浮现出几十年在京城时的场景。
她是京城人，年少时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直到战乱出现，敌人将她家里洗劫一空，抓走了她父母兄弟……后来她辗转到了有钱人家那里做陪读，做保姆，再被人陷害弄到乡下。
认识了她家的老谢，两人走到一起，成了一个家庭。
生了孩子，守在一方过最简单平凡的日子。
直到后来京城来消息说出事了，她过去……抱回了甯甯。
“哎，作孽。”
沈秀的眼里闪着泪光，感叹命运对她的不公。
如果没有再看到这种繁华，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忘记了自己年少时就是吃着白面，穿着绫罗绸缎，是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而现在呢？
沈秀枯坐到了清晨，听到屋子里的人喊饿，她才拄着拐站起来。
可坐的时间太久，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移动的速度就有点慢。
屋子里的谢大光等不及了，自己跑了出来，看到沈秀还在磨磨蹭蹭的，气得他破口大骂，“老不死的，是不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去吃东西了？喊你半天也不来。”
沈秀看着酷似自己的这张脸，有心失望，“大光啊，我是你.妈，你别一句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这么叫行不行啊？”
她听了真的很难受。
可谢大光却笑了，“你还想我怎么叫你？喊你一声妈已经够意思了，不记得自己当年做过的事儿了？你对得起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