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心更切,为思君。
---温庭筠《南歌子·懒拂鸳鸯枕》
这天,白舸和未绾在市中心约会,一路上未绾都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白舸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我的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情需要微臣分担的吗?”
未绾没好气地回应他:“你别贫了,正烦着呢!”
白舸轻笑着,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呢喃:“说说,到底什么事能让我家小公主这么烦心的?”
“我回来这么多天了,找工作也找了好几个,可一个也没称心如意的!
要么人家嫌我没经验,要么就是我没看上他们。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又是加班又是扣钱等等各种条条框框。
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卖给他们,我都快烦死了,再这么下去,我就真的要抑郁了。”
白舸和未绾的年纪相差不多,但是却比她要成熟很多,或许是他很早步入社会接受捶打,又一直跟在胡一鹤身边的原因,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的稳重。
他听着未绾小女孩般娇柔的抱怨却泰然自若的笑了。
“你还笑?!”未绾从他怀里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瞪着他。
“没有,我是想到一个好主意想说给你听。”
“什么好主意?”
“走,咱们去那边坐下,听我好好给你分析。”
未绾半信半疑地跟着他找了个附近的座椅坐下来,
白舸才轻声轻语道:“你看,你学的是茶艺,首先你得找个对口的;再者你还要找个不受太多管束比较自由的。就这一点上来讲,除非对方老板是你家亲戚,就算是亲戚,那也得惯着你而且允许你自由的;其三......没有三了,就这两点你好好想想哪里最合适?”
“哪里?”
“你好好想想!你家亲戚又需要茶艺师的。”
未绾绞尽脑汁地想啊想,突然灵光乍现:“我姐!你说的是不是我姐那里?”
“对喽!就是未曦姐的书馆嘛!你看啊,那里的工作环境你是不是喜欢,那里谁能给你气受,这份工作可以说是即简单又愉悦。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在你姐的书馆就当是个过渡,要是以后能找到更合适的,你也可以再换呀!那可是你亲姐的书馆,这么好的资源上哪找去!”
“可是......我姐那书馆不知道需不需要招人啊?再说就算招人,她前段时间还因为书馆要交房租的事情发愁呢,还不知道能经营多久。”
“这个更不用担心了呀!那个书馆我哥已经买下来送给你姐了,现在房子的名字都是你姐的。现在店里生意红火的不得了,平时只有雅沁一个人,她又招了几个兼职的大学生,你说你现在过去,岂不是锦上添花。”
“你说什么?你哥买下了书馆送给我姐啦?”未绾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地喊出这一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公共场合,忘记了自己淑女的形象,引得几个来往路人频频回头看。
白舸尴尬地拽她坐下,说道:“所以我说,你姐的书馆是你目前的最佳去处。”
“为什么?为什么你哥要买下书馆送我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这太不可思议啦!”
“哎哟!我的公主,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他们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就说我给你出这主意怎么样吧?”
“那照你这么说......那咱们还等什么呀!快走,去找我姐......”
白舸和未绾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书馆,未曦正忙着给客人准备茶点。桌面上的木制托盘里摆放着三杯茶水和一些小零食,未绾凑上来,献殷勤地说道:“姐,我来!这个要送到哪桌?”
“最里面靠近窗台的4号。”
“好来!”
“这个送到中间桌子穿绿色毛衣的那个小姑娘。”
“好!”
......
“那这个呢?”
未曦看向坐在吧台上怡然自乐的白舸,对未绾说道:“这个给白舸。”
“啊?给他?那让他自己拿!我忙活半天了,他在这倒是清闲......”
“我来,我来!姐,这个我自己来就行,嘿嘿......”白舸身子往前一倾,将未曦给他准备好的一杯咖啡端到跟前。
这一阵子忙完了之后,未绾拉起她姐姐的手,撒娇道:“姐,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说呗,还扭扭捏捏的。”
未绾看了一眼白舸,两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儿,接着闪烁其词地说道:“姐,我想......来你这里工作。”
“来我这里上班?嗬!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里了?你不准备回悒城啦?”未曦倒真是吃了一惊。
“我实习期已经结束了,前段时间就已经回来了。这不准备在南岚上班嘛!离你和咱妈也近,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离你们那么远。”
“这倒是好事。我之前就给你说,让你回来,你还跟我拧,这下想通啦?”
“嗯。我觉得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有什么事都能互相有个照应。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你和咱妈也不放心不是!况且你这里不是也正好缺人手嘛!”
未曦莞尔一笑,道:“行吧!你想来就来吧!不过我这里可给你开不了那么高的工资啊!而且咱先说好了,不许随便耍大小姐脾气,要和雅沁一样按时上下班,不能搞特殊化。”
“放心吧!姐,我都大了,该上班的人了,这些我都懂。你就拿我和雅沁一样管教就行。”未绾脸上荡漾着无比欢悦的笑容。
未曦看着妹妹青春洋溢,灿若桃花的娇容,也感叹时光真的好快啊!眨眼间,那个跟在她身后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今也要正式踏入社会这个大舞台了,心里的欢喜和担忧不相上下啊!
“太好了!绾绾,这样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你了,你上下班我来负责接送。”白舸激动地抓起未绾的手,爽快地表达着他心里的想法。
未曦不禁笑道:“白舸,你在悒城,怎么天天接送她?”
“姐,我们早就搬来南岚了,你不知道?我以为我哥早就告诉你了呢!”
顿时,未曦手里摇晃的雪克杯停了下来,她惊诧万分地望着白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从亓妈家回来以后,我哥他就大病了一场,病的很严重!稍微好了一点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来南岚。不过房子是很早的时候他就让我准备了,所以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搬过来了。”
“你哥生病了?他怎么了?”内心的焦虑和担忧瞬间将未曦打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凉,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老毛病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白舸吞吞吐吐,一时不知如何给未曦描述他哥的身体状况。
可是他下意识的闪躲和心虚,都没有逃过未曦的眼睛,她隐隐觉得胡一鹤的病情好像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有好几次她亲眼见过他病痛发作,他痛不欲生的样子至今在她眼前清晰如昨。她心里好似有一个毒瘤在不断地释放着恐惧和不安。
未曦面无表情,眼睛却盯着桌子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道:“所以......书馆也是那个时候买下的吗?”
白舸被未曦问得一惊一愣的,含糊其辞地答道:“是......好像是的。哥说,不让告诉你,你怎么知道了?”
......
白舸和未绾谁也不再吭声,因为他们看到未曦的手在颤抖,脸色沉静得让人忧惧。
未曦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冲动刺激着她:她要马上见到胡一鹤!
“你们在这照看书馆,我出去一趟。”未曦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默默拿起大衣和手机,从书馆走了出去。
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胡一鹤现在在哪里,她也不清楚。她只能随着自己的心出了书馆,走上人行道往右转弯。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可是那边没有人接。她的双手颤抖的厉害已经握不住手机了,啪的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当她弯下身子要去捡的时候,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留下几道冰冰凉凉的泪痕。干冷凛冽的寒风吹到那些泪水流过的地方,干皱紧绷,好似在上面糊上一层悲伤的泪脂。
未曦蹲下身子给白舸发信息,让他发来了胡一鹤的住址。就在她正准备打车去找他的时候,胡一鹤的电话打了过来。
“未曦?!”
“胡一鹤......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未曦泪雨凝噎,断断续续的抽泣几近喘不过气来,想念的洪水堆积在胸口,让她无法诉说的清楚。
胡一鹤听得出未曦她在哭,心疼无措感狂揪着他的心,药水流经他的血液冲击着他的理智,直至咽喉处,他哽咽地问她:“你哭了?......你在哪?”
未曦哭泣着喘息道:“我从书馆出来了在路上,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想去找你......我想见你......”
“你站那别动,等我!我马上过来!等我!”
胡一鹤挂断电话,不假思索地拔掉了手上的针,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跑。
“胡一鹤,你做什么?你还打着针呢!”旁边的女护士看到了,立马大喝一声制止他。
胡一鹤毫不理睬地冲出了病房,在护士急促紧张的呼叫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疾驶,未曦电话里的哭声已经彻底浇灭了他身体上的疼痛。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疼惜和未曦想要见他的兴奋感。
远远地他就看见未曦站在路边上,乌黑蓬松的长发辫成一个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垂落在胸前,几缕发丝在寒风中轻轻飞舞;简约优雅的雪绒大衣将她纤瘦的身姿包裹在里面。宁静柔和的奶油黄更衬托的她巴掌大的小脸柔光若凝脂,细润如温玉。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万物肃静的清冬里,浑身散发的清纯气息和这冬日的清冷,在空气里互相交融在一起,让人好生怜惜。
在书馆门口停下车子他朝着不远处的未曦呼唤:“未曦......”
这一声似在梦里,深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穿透梦境飞到她的耳朵里,遥远的时空似乎有一根线拉扯着她的耳膜在同频共振。
那一刻,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望着那个思念了千百个日夜的高壮身影,泪眼开始婆娑、模糊,像是绷断了大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不顾一切地奔向了他。
林林立立的树木好似被这深情而感动,激动之下漫天飞扬起了黄色的橙黄色的树叶雨,脚下的叶子也追随着他们的脚步盘旋飘扬。此时的北风也变得温柔了下来,从后面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去拥抱吧!
胡一鹤张开双臂满心欢喜地迎接着他火热心脏的另一半扑向他,与他重合!他抱着她在风里在飘叶雨里转圈,他感受着她温香的气息尽情地发泄着病狂了的想念和爱恋。
泪珠从眼眶里滚滚地落下,霎时间整双眼睛被雨帘遮盖住了视线。未曦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语调里却沾上了潮湿的泪意:“我想你!”
他笑了,笑着又哭了。颤抖的鼻音出卖了他内心的强悍震动:“有多想?”
“很想......很想!很想......”
他抱得更紧了,他掀开自己的大衣,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下巴深深埋在她香软的发丝里。她是他的整个世界,此刻他拥有了自己的全世界!
这条马路的对面,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二人。
酸涩、懊恼、愤恨、嫉妒一口口地痛咬着那人的心。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滋味如千万只毒蝎啃噬着他的全身。
他紧握双拳,眼中满是狠骜,“胡一鹤!”他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用牙齿撕咬、咀嚼、碾碎......最后狠狠地吞了下去。
他短促痉挛地呼出一口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未曦,师兄绝对不会让你再次坠入牢笼,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说的你想要自由,师兄一定会帮你的!”他垂下头,转身,愤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