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犹豫,刘洪武问道:“你害怕那个人?”
周清言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道:“有一回天都黑了,我瞧见他在墙根下面蹲着就喊了一声,他那会儿跑走了,隔天……隔天就说我要是再碍事,就割了我的舌头。”
虽然她没有说那人是谁,但想到周家的那个妇人,刘洪武心中了然。
他在去周家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周家的男人死得早,家中只剩了一个寡妇和周清言。
那妇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桃花般娇艳的面庞在开门的一瞬,让低矮的小屋都亮堂了几分。
这样的妇人,有人觊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头:“那人竟说出这种话,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不用怕,我是从京城里来的,专门抓坏人,等明日我便让人将他抓起来。”
“真的?”周清言一脸惊喜,“太好了!”
刘洪武“呵呵”一笑:“这都是本官应当做的。”
他有三儿一女,哄小孩还是有一套的,对付一个周清言根本不是难事。
“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周清言说道。
装小孩好累,一想到自己还要装好几年的小孩,周清言就两眼发黑。
刘洪武对她仰慕的目光感到十分受用,笑了几声之后,继续将话题引了回来:“你方才说,你是看到那人做了什么事,才往山崖那边去的?”
周清言装作被他安慰到,胆子也变大了些,点着头说道:“我瞧见刘瘸子鬼鬼祟祟地往山上去了。”
刘洪武眯起了眼睛:“只因为他上了山,你就跟着过去了?你不是很害怕他么?”
周清言撇撇嘴:“刘瘸子懒得很,平常那么早还在睡着呢,况且他一个瘸子,从前根本不上山的。能叫他起了个大早爬到山上去,那山上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那后来了?你跟着他,找到好东西了吗?”刘洪武的语气很随意,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清言。
周清言摇摇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东西没找到……但刘瘸子好奇怪的,好好的山路不走,专门往树后躲。”
她又咬了一口烙饼,歪着头一脸想不通的表情:“他的腿脚不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挑难走的路。”
“你就跟在他后面上了山?”刘洪武继续问道,“你是不小心才掉下山岩的吗?”
“我……”周清言装模作样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刘洪武的眉心一跳,脸上仍挂着和煦的笑容:“是刘瘸子吗?”
“我不知道。”周清言的眼睛里适时露出了迷茫,“我到山崖边上的时候没有看见刘瘸子,但是……”
见她又一次停了下来,刘洪武耐着性子问道:“但是什么?”
“官爷,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周清言局促地说道,“若是我说错了,您能不能不将我抓起来?”
刘洪武笑了两声,安慰她道:“小言是个好孩子,本官只抓坏人,不会抓好孩子的,你想到什么尽管说便是。”
“我掉下去之前,好像听见了好几个脚步声。”周清言说道,“但是我没来得及回头看,掉下去之后就摔得昏死了过去,一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我身上疼得要命,哭了好一阵,又喊了好长时间,但一直没有人来救我。我听王奶奶说,树生家的牛掉到了山崖下面摔伤了,一直没有人找到它,后来它就死了。我怕也没人找到我,最后我也死在下面,就抓着藤蔓往上爬……”
她絮絮地说着自己是如何爬上山崖的,中间又累又害怕,手掌也磨破了,但最后还是成功地爬了上来。
刘洪武依然看着她,时不时地微笑点头,偶尔说一句“然后呢?”,或者是“小言真厉害”,虽然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但周清言知道,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等她说完,刘洪武便催促道:“小言,你不是想把烧鸡带回去给你娘吃么?等会儿就该凉了。”
周清言看着早已冷掉的烧鸡,抽了抽嘴角,这敷衍的态度也太明显了些。
不过她还是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官爷,我可以回家了吗?”
刘洪武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他大步走到门外,不一会儿,卫童和一个下人便走了进来。
“起来。”卫童冷冰冰地说。
周清言乖巧地滑到地上,脚一落地,不由疼得呲牙咧嘴。
卫童看了她一眼,对四平吩咐道:“四平,把她送回去。”
大人刚才吩咐他去抓一个叫做“刘瘸子”的男人,这小孩的脚伤得不轻,自个儿怕是走不回去,所幸邹县令将四平留了下来,倒是可以吩咐他去做。
周清言麻利地抓起桌上的烧鸡和吃剩下的烙饼,一瘸一拐地跟着四平向外走。
身后又传来了卫童的声音:“就坐来时的马车吧。”
周清言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卫童站在屋子中间,阳光从门照射进来,将他的脸分成了明暗两半。
他的目光依旧是冷冷的,见周清言看他,眉头皱了一下,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周清言回过头,走出了屋子。
很快便来到了马车前,四平将她抱进了车厢,他则接替了卫童的位置,坐到了她的对面。
周清言佯装已经累了,靠在车厢里闭上了眼睛。
四平想起邹县令临走时的交代:“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打听清楚这两位阎王爷到咱们长风镇是做什么来了!”
他一直想法子跟在那两位大人身后,可他们之间很少说话,出门的时候也不带着他。
眼下机会终于来了,他只要从这小姑娘口中套出话来,知道两位大人为什么要审问她,大约也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想到这里,他不管周清言闭上了眼睛,叫了一声:“喂,小孩!”
见她不动,他伸手推了推她。
“别装了,”四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看到你的睫毛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