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绣铺,看到于氏招呼客人的忙碌身影,周清言心口的那股郁气略微平息了些。
不能着急,她对自己说道。
一整日平安无事,绣铺里又接了一笔大生意,也没有县令府的人过来找茬,到了晚上,众人悬着的心终于都落到了实处。
于氏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周清言回家了。
路上周清言做主,买了不少肉。
“娘,等会儿您歇着,我给您露一手!”周清言兴致勃勃地说。
于氏自然没有不允的,笑着应了,等回家之后帮着洗好了菜,便自觉地退出了厨房。
冬日里没有新鲜的菜可以吃,周清言炒了一盘腊肉白菜,又用炖了鸡,里面放了一小把干磨和粉条,最后给自己拌了一盘萝卜丝。
屋子里满是香气,周清言盛了一碗鸡肉粉条,同于氏说了一声,就去隔壁敲门了。
淮澈早就翘首以待了,见她过来,连忙把碗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好香啊!”他垂涎欲滴,“我老早就闻到香味了!”
周清言对他笑笑,态度出奇的和善:“今日回来的晚,就只买到了一点腊肉和半只鸡,猪肉却已经卖光了。”
“不过我同卖肉的阿伯说好,明日让他给我留些肉,要上好的猪五花,回来切块放到锅里炖得烂熟,咬一口汤汁四溢,配上白米饭,最是好吃不过了。”
淮澈听得口水直流,连声说道:“我去买米,明日我去买了米给你送过去,你做好了给我盛一碗尝尝行不行?”
周清言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迟疑着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淮澈急着问道。
“只是我家里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总是闹耗子。”周清言说道,“淮澈叔叔,你能不能帮我弄点药来,我拌到剩菜里,看看能不能把耗子毒死。”
“这个简单,我等会儿就……”淮澈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警惕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想要毒死什么人吧?”
周清言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淮澈叔叔,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好可怕!”
要不是淮澈亲眼见过她杀人,说不定真的就被她这副样子给糊弄过去了。
“不成,”淮澈断然拒绝,“毒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不小心吃到了嘴里,岂不是害了你自己?我不能给你!”
周清言惋惜地说:“那便算了,淮澈叔叔,我忽然想起来,卖肉阿伯说只能给我留一小块,我和我娘吃刚好,就不给你送了。”
淮澈纠结了一瞬,仍旧没有松口,反倒问起昨天的事来:“你那么急着去席家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生意啊,”周清言坦坦荡荡地说道,“这镇子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绣铺,我要是去的晚了,那笔生意就被旁人劫走了。”
“是么?”淮澈将信将疑,“那你谈的顺利吗?”
“还成,”周清言指了指桌上的碗,“这是谢你昨日送我过去的。”
说罢,她不再久留,转身就回了家。
淮澈总觉得事情不像她说的这般简单,昨天他一直守在席府外头,看到席家的管事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跟着一辆马车,而车上下来的正是于氏。
再之后于氏和周清言一起从席家出来,又回了绣铺。
说是为了生意,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周清言同席家也算熟悉,急匆匆地赶过去先揽下来,再叫人接了于氏过去谈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说不上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罢了。”他想不明白,干脆耸了耸肩,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反正那丫头不是善茬,谁要是惹了她,就自求多福吧!
另一边,周清言小口吃着萝卜丝,内心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被淮澈拒绝,原本就是她计划之中的。
毕竟他是昭武军出身,叶明善治军严谨,手底下的人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她就是觉得淮澈昨天出现的太巧了,再加上之前买铺子时他横插一手,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稳。
他不会一直在暗处跟踪自己吧?
虽然这个念头有些可笑,人家身上可是有任务的,又怎么会分神去跟踪自己一个小丫头?
不过她还是谨慎为上,借着送饭的机会,小小地试探了他一下。
很好,现在试探出来了,他确实在怀疑自己。
不然好端端的,谁会想着把一个小孩和毒死人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难道是之前她频繁去绣坊外头蹲点被他瞧见了?后来牛世良又死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淮澈便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但他应当不会想到自己能亲手杀人,如今猜的应当是有人指使她去监视绣坊吧!
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叫淮澈彻底放下对她的怀疑。
“小言,你不要总吃萝卜,要多吃些肉才好!”
一块腊肉忽然出现在周清言的碗里,她抬起头,看见于氏正皱着眉看自己。
“你看看你的胳膊,细得连个镯子都挂不住。”于氏说道,“个子倒是长了些,但这身上怎么就不长肉呢?”
“我不……”周清言刚张开嘴,于氏眼疾手快,夹了一块鸡肉塞了进去。
“乖,不要挑食,”于氏笑眯眯地说道,“多吃些才好!”
周清言只得苦着脸咽了下去。
“说起来,咱们如今手里已经有不少余钱了,”于氏说道,“明日娘带你去珍宝楼里转转,给你买些首饰。”
“不要!”周清言拒绝得干脆,“我不喜欢首饰!”
“姑娘家怎么能没有首饰呢?”于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从前家里穷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你想要什么,娘都能给你买得起!”
于氏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之前我成亲的时候,你爹送了我一支簪子,我原想着留下来,等你往后成亲的时候,给你做嫁妆,可后来……还是没留住。”
那会儿女儿还小,她又要照料她,又要做绣活,手里的钱根本不够用,最后只能将成亲时的簪子当掉,总算是撑过了最难熬的那一阵。
“娘,咱们去把那簪子赎回来吧!”周清言脱口而出。
于氏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她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是死当,已经赎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