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停了,陈钰笙吵着要继续去拜佛,周清言便陪着她去了。
黄槿寸步不离,陈钰笙也懒得赶人,任由她跟着。
等拜过了清心寺中所有的佛像,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吧,该回家了。”周清言说道。
陈钰笙笑嘻嘻的:“今天真好玩,小言,下次你再出门,一定要叫着我呀!”
周清言在黄槿看不到的地方对她翻了个白眼。
陈钰笙做了个鬼脸,挽着她的胳膊一起上了马车。
下山的时候,周清言从车窗里向外看,看到许玉衡骑着来时骑的马,也正要下山。
她放下窗帘,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严青鸾,她倒要看看许家会如何对付叶家。
许玉衡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不过顺着方向看去,却只瞧见了一辆精美的马车。
不是那位姑娘所乘坐的马车……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那姑娘明艳的脸又浮现在他的面前,她含羞带怯的神情,情意绵绵的目光,欲言又止的矜持……他不认为自己会错了意,她分明还暗示过,自己会去后山的水潭那里取水的,若是对他无意,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做什么?
那水潭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会去,他心中窃喜,一心想着早些去与佳人相会,急匆匆地还完了愿之后再赶过去,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心中不甘,在雨中等了半个时辰,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才不得不相信她当真不会来了。
许玉衡百思不得其解,那姑娘分明对自己是有意的,可为何他去了却不见人?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莫非是她遇到了什么人,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亲?
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懊恼。
他的亲事一直不顺遂,小时候父亲早亡,他和母亲投靠了许家,许家看在他们是旁支的份上,并没有短了他们的吃穿用度,他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在家时还好。
可与此同时,滋生出来的却是更多的不甘。
他自问天资不逊于任何人,甚至族学里的先生也夸过他聪慧,可同样是许家子弟,旁人进出身边仆从环绕,他却连个书童也没有。
再长大些,那些与他一起念书的许家子弟纷纷都订了亲,他看着他们门当户对的亲事,心中半是羡慕半是焦虑,他虽然也是官身,但在京城里,一个国子监丞,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想娶亲,要么是白身,要么是他那些同僚家的女眷,但他都看不上。
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深知官场的水深,若是不能寻一门对自己有帮助的亲事,单凭他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但反过来讲,凭他的亲事,那些名门望族的女儿,又怎么会嫁?
没几日他的嘴上就起了一圈燎泡。
就在这个当口,许家的管事来说,许家大爷要见他。
许玉衡心头一跳,不知许家大爷找他有什么事。
他试探着问管家,管家只笑着说,是好事,叫他不要担心。
等见了许家大爷,他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按照辈分,他应当叫许长汀叔父,但他的父亲与许家已经出了五服,许家肯认他这个穷亲戚,是许家要名声,但他不能这般不知趣。
许长汀笑笑,先问了他在朝中当值可还习惯,又问了他母亲的身体,最后终于说起了正题。
他想要给许玉衡牵线一门亲事。
许玉衡最初很是高兴,由许家出面,找的人总能比他自己寻的要好,可在听了许长汀口中的人之后,他的心一下子又坠了下来。
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家的小姐,甚至家中连钱财也没有多说,只是个叶将军麾下谋士的女儿。
许长汀语重心长:“严修跟着叶将军多年,深得叶将军器重,你若是能娶了他的女儿,往后无论是在许家还是叶家,都能有几分颜面,这是桩顶好的亲事。”
许玉衡纵使再不满,也不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应了下来,紧接着便按照吩咐去了严家提亲。
谁知根本连人都没见到,便被拒绝了。
从严家出来,许玉衡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还没嫌弃她是个谋士的女儿,她竟然看不上他!
回家之后他也没有同许家说,便立刻定了另一门亲事。
女方家中是做生意的,在京中小有薄产。想在官场游刃有余,银子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即便他并不十分满意,也还是登门提亲了。
女方的父母很是高兴,一个月之后,就让女儿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了过来。
成亲之后许玉衡越发觉得索然无味,妻子虽然有钱,但性子娇纵,相貌平平,毫无情趣,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看得他一阵肉疼。
他同她说了几回,她竟然急了,口口声声说那是自己的嫁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许玉衡气得几天没同她说话,她非但没有服软,反而停了对家里的供应,害得他大半夜被炭火熏醒,问了老奴才知道,原来家中没有钱,连没有烟的银丝碳都买不起。
他的牙都快咬碎了,只能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以后出人头地一定要休了她,一边放下身段去哄了哄,两人表面上总算和好了。
这日子对他而言不啻于一种折磨,偏偏这个时候,许长汀知道了他成亲的事,将他叫过去一顿痛骂。
许长汀说,那严修跟着叶明善这么多年,手中不知有多少叶明善的把柄,他要是能娶了严家女儿,这些都能打探出来,许家能将这些把柄握在手里,以后对上叶家,就能牢牢压叶家一头了,他就是许家的功臣!
在许家受了一肚子气的许玉衡回了家,看到妻子的梳妆台上摆了一套纯金头面,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是说过,要你以后省着点花吗?”他怒道,“你那些首饰两个箱子都摆不下,竟还要买新的,我娘都没有过这么好的首饰,你怎么有脸戴的!”
妻子被他骂得有些懵,下意识说道:“公公已经不在了,婆母也不好戴这样华丽的首饰吧?”
“戴不戴是一回事,你有没有这个孝心是另一回事!”许玉衡吼道。
妻子反应过来,顿时冷笑起来。
“好个孝顺男儿,”她讥讽道,“婆母养你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生出孝心,如今同我成了亲,顿时就生出孝心来了!你想要孝顺婆母,大可以拿着你的俸禄去给婆母买金银首饰,如今算怎么一回事,拿我的嫁妆来全你的孝心?”
“啪”一声,许玉衡再也忍受不住,重重打了妻子一个耳光。
“不孝,无子,多言,七出之罪你犯其三!”他怒道,“我要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