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站在钟毓宫前,叶清言忍不住握紧了于氏的手。
于氏以为她是第一次进宫心中紧张,安抚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别怕,”她轻声对叶清言说道,“等会儿你跟着时言和俞言,她们跪的时候你也跟着跪,她们给娘娘请安,你也给娘娘请安。若是娘娘单独问了你什么,你不要害怕,照实回答便是。”
叶清言“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她并不害怕,只是看到曾经住过的宫殿,心中有些感慨。
宫女们将众人引进偏殿,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又有人将她们带入正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众人纷纷跪拜。
皇后微笑着说道:“都起来吧,眼看要过年了,今日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不必这样拘束。”
众人道了谢,叶清言趁着起身的间隙,偷偷看了皇后几眼。
一看之下她不由有些心惊,前次见到皇后,还是在祈雨的时候,那时她离得远,看不清皇后的相貌,但感觉她的精气神还是不错的。
可今日一见,却发现皇后憔悴了许多,哪怕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依然能看见眼角的皱纹和眼下的乌青。
她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人瘦得厉害,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靠在椅子上的时候,面上虽然带着微笑,人瞧着却似乎十分乏力。
看来李元朗的失踪对她的影响比叶清言想象中还要大。
看出这一点的不止叶清言一个。
“前些日子天气忽然转冷,臣妇稍不留神便受了风寒,足足一个月才转好,娘娘可一定要保重凤体,千万不要受寒啊!”
叶清言循声望去,看到承怀伯夫人满面殷勤地说。
兴许是因为林知许在宫中还算体面,承怀伯夫人春风得意,让她原本就丰腴的体态更圆润了几分。
皇后的眉头稍稍动了动,一旁的宫女靠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真是不巧,本宫前几日也受了寒,不过眼下已经好了。”皇后听罢,微笑着说道,“太医院中有专门治风寒的方子,宜春,等会儿你去将方子取过来,让承怀伯夫人带回去。”
承怀伯夫人受宠若惊:“多谢娘娘赏赐!”
旁边的人或垂头或掩面,纷纷挡住了唇边的笑意。
听说皇后身边多了一位林宝林,分外受皇上宠爱,今日在场的妇人中,有几位是女儿在后宫的,原本心中还有个疙瘩,可眼下瞧见林宝林的这位母亲,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谁看不出来皇后大病初愈?
旁人不说,不过是因为这样自以为体贴的话,当众说出来不吉利罢了。
而且你光是上嘴唇碰下嘴唇提了这么一句,既惹了皇后不快,还暗示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不仔细,除了得罪人,又能有什么用?
真想与皇后拉近距离,等离宫之后,悄悄送些补品进来不好么?
什么?你说皇后不缺补品?
难不成当真就只送补品?
皇后明显已经有些不快了,否则怎么会赏人一张药方子?
偏偏承怀伯夫人是个傻的,完全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得了药方子还兴高采烈。
林宝林有这样一个母亲,哪怕再受宠也不足为惧了。
皇后没有再理会承怀伯夫人,而是和颜悦色地同几位命妇说话。
都是些场面话而已,叶清言前世也说过。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注意力渐渐就落在了一旁的宫女身上。
那小宫女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平平,放到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留意。
但叶清言总觉得她有些莫名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自己前世什么时候见过的她。
人有时候就会这样,越是想不起一件事,便越是绞尽脑汁想要回忆起来。
叶清言正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索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忽然听到皇后叫她:“叶家那个新来的五姑娘在何处,过来让本宫瞧瞧。”
叶时言悄悄推了她一把,叶清言回过神来,恭敬地走上前去,跪在了地上:“给娘娘请安,祝娘娘万事如意,凤体安康。”
皇后笑了:“真是个可人疼的。宜春,你去将本宫妆奁里那对翠玉耳坠拿来,赏给叶五小姐,正好同她脖子上的绿宝石吊坠相配。”
“多谢皇后娘娘。”叶清言连忙磕头谢恩。
皇后又问了她几句在京城中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跟着叶家姑娘一起念书之类的话,叶清言一一答了,皇后听了颇为满意,话锋却忽然一转。
“伶俐些是好事,”皇后微笑着说道,“但毕竟是姑娘家,有时候过于伶俐了,落在旁人眼里,反倒成了尖酸刻薄。”
叶清言低着头:“多谢娘娘教诲。”
皇后颔首示意她回去落座,又转过头与另一位妇人说话。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清言一回到座位上,叶俞言立刻探过头来,小声说道,“怎么好端端地这样说你?”
她平日里虽然性子直爽,但也知道皇后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评价叶清言不是好事:“所幸你现在年纪还小,若是再过上几年,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被这样说,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叶时言低声说道:“这是在为原临郡主出气呢!上次在姑母家,小言让原临郡主丢了脸,所以她告到了皇后娘娘这里。”
叶俞言气鼓鼓的:“就许她仗势欺人,还不许咱们反抗了?凝儿姐姐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不见娘娘说她?”
“毕竟亲疏有别嘛。”叶时言说道,“不过小言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叶清言耸耸肩:“我年纪还小,说便说了,过两年京城里的人也就都忘了,总好过娘娘将气撒在凝儿姐姐身上。”
说话间她朝着另一端看去,许亦凝正好也看向她,两人对视,许亦凝的脸上满是歉疚。
叶清言对她做了个鬼脸。
皇后大约是得了太后的吩咐,要给原临郡主出气,又不想得罪许家,所以就挑了她这样一个软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