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衡阴沉着脸,没有理会,继续向着书房走去。
从前他也曾有过满腔抱负,可越长大越明白,哪怕文章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官场上想要再进一步,没有人脉与背景,简直难如登天。
他与许家勉强称得上沾亲带故,能在许家的族学里一起念书,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不如他的同窗谋得了好差事,只是因为他们是本家。
从那时候起,他便明白想要靠自己的才华出人头地,恐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没有什么别的长处,只擅长念书,可许家最不缺的便是会念书的子弟,他无法靠着这一点脱颖而出。
所以他只能将目标放在了自己的亲事上,他相貌不凡,想要结一门好亲事还是很容易的。
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许亦凝。
许长汀没有儿子,许亦凝是他唯一的嫡女,自己要是能做了他的女婿,往后他定会倾力培养自己。
麻烦的是他与许亦凝的年纪相差甚远,许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总要将女儿留到十七八岁再出嫁,那时候他都已经二十六七了。
但他对此并不十分在意,男人不像女人,成亲晚些便有人说闲话,他一直不成亲,旁人只会夸赞他对许亦凝一腔深情罢了。
所以那段时间里,他曾对许亦凝很是上心,经常会在下学之后到许家来,给她带些零嘴绢花一类。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许亦凝将他送的糖糕让丫鬟拿下去分了。
“母亲不让我吃这些,”他听到她说,“还有哪些绢花,你们也拿去吧,我没有衣裳配。”
那一刻许玉衡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送她的东西,她随手便给了下人,不就是嫌寒酸么?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一对金耳坠送了过来。
许亦凝却不接:“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是我买给你的,你收着便是!”
许玉衡急着给她,她一直躲,一不小心,那耳坠便掉在了地上。
“哎呀,我说了我不要了,你快找找,别弄丢了!”许亦凝说着,蹲下来帮他在草地里翻找着。
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松了一口气似的:“幸而没掉到石缝里,否则怕是找不到了。”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抽在许玉衡的脸上,他攒了那么久的钱买来的耳坠,在她眼里,却小得掉到石缝里就找不到。
后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再后来便是许长汀让他去求娶严青鸾,而严家拒绝了他,他一气之下才娶了周氏。
和周氏成亲之后,他的手头阔绰了许多,买了一支十分华丽的金簪送到了许家。
但他方才却看到许亦凝头上并没有戴。
她依然瞧不起他。
许玉衡垂下眼帘,挡住了翻涌的恨意。
等见到许长汀,他说了云娘的要求:“……她要叶家三小姐。”
……
难得能出门,叶清言当真去找了陈钰笙。
陈钰笙高兴坏了,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的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十五的时候我让人在摘星楼包一个包间,那里的位置最好,能看花灯和焰火,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陈钰笙说。
叶清言应了下来:“好。”
陈钰笙笑得眉眼弯弯:“等那日正好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同她道了别,叶清言才终于让马车往绣铺的方向走去。
方才她将林知许需要的秘药悄悄告诉了陈钰笙,那些秘药只能在隋郎中手中买,隋郎中又是叶谨言告诉她的,她不愿让叶谨言知道自己真的去找了隋郎中,所以只能通过陈钰笙去买。
想到叶谨言,她的手不由在袖子里按了按。
过年之前叶谨言送了她一张十分小巧的手弩,可以戴在手臂上,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京城里不大太平,你之前不是还被掳走了么?别看这东西小,威力却大,你带着多少能防身。”他说。
叶清言试过,那手弩发出的箭能穿透两指厚的桌面,可惜每次只能上一发箭,重新装箭要花费不少时间,真的遇到危险,是一定来不及的。
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十分有用的防身利器了,小巧轻便,不易被发现,可以让她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攻击。
她将箭头在毒药里浸泡了许久,又小心地用布缠了几圈,免得不小心伤到自己。
他送了她这样好用的武器,她也想着送他些什么。
叶清言花了整整半个月的功夫,看着缝得歪歪扭扭的荷包,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遗传半分于氏的巧手。
那荷包要送人是万万拿不出手的,她想着干脆在铺子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买下来送他。
今日是祭财神的日子,这会儿已经到了晌午,街上却还零星有几家铺子开着门,叶清言便让马车停了下来,带着锦绣下了车。
她不知道叶谨言喜欢些什么,他是叶家长子,似乎什么都不缺,人又一直在军中,也没有什么爱好,一时间她还真的想不起应当送他什么才好。
叶清言带着锦绣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一家兵器铺前,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铺子里挂着许多长短不一的兵器,她的目光却被最里面的一块护心镜吸引了。
前世叶谨言最后倒在她面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姐?”锦绣唤了她一声。
她摆摆手,快步走了进去。
……
“……最后进了一家兵器铺子。”淮彻说。
叶谨言坐在桌前,手里正打磨着什么东西,听他说完,淡淡说道:“我不是说了,你只需护着她的安危,不必事事巨细地向我报告。”
淮彻垮下脸来:“大公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您那个妹妹,压根儿就没有安生的时候。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哪有什么危险啊,可她钻进别人家听墙角,要是被发现了,当真是会被灭口的!”
叶谨言听了,先是笑了,笑完才说道:“我让你跟着她,不就是怕她被灭口么?”
淮彻嘟囔道:“您也不管管她……哪有女孩子整天钻狗洞的?”
“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叶谨言将手中一直打磨的东西举起来,淮彻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支玉簪,“你只需护好她就是。”
淮彻忍不住吐槽:“小姐那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您就不怕她直接把人杀了,再坏了您的计划?”
“杀了便杀了,”叶谨言漫不经心地说,“她高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