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殿外，桑九黎一眼便见到站外头的林霄。
桑九黎走过去，便听林霄禀报，“赏银已经发放下去了，军中伤员都已安置妥当，阵亡士兵的抚恤银也都全数送到了他们家中。”
桑九黎拍了拍林霄的肩膀，“辛苦你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她活着回来了，可还有无数英魂却永远的留在了北地。
想起阵前伤亡的将士，桑九黎的眉眼间是抹不开的悲痛。
“将军言重了，这是末将分内之事。”林霄内心也一样沉。
随后似想起了什么，他扫了四周一眼，低声道，“还有一事。”
“何事？”桑九黎见林霄的神情，便知不是小事。
林霄道：“末将这两日暗中观察，发现李牧行为有异，便多留意了几分，昨日看到他和珩王府的人见面。”
将军吩咐过肃清军中内鬼一事，不宜张扬。
“李牧？”桑九黎神情微微一顿，有些意外。
他怎么会和珩王扯上关系？
李牧是中营统领兼参军，此人智谋不凡，但据桑九黎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像是奸猾之人。
“不错。”林霄颔首道，“李牧只和那人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末将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桑九黎问：“可发现他在军中做了什么？”
林霄摇头，“目前并未见他有何行动。”
桑九黎蹙眉沉思，李牧为何会和珩王府有关联？
回想前世的记忆。
李牧一直忠于朝廷，到最后也没见他有何出阁行径。
而珩王穆君珩自幼体弱，六岁便送去城外温泉山庄静养，十五岁才回京。
后来，也时常要去山庄调养一阵，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但朝野上下都知道，昭庆帝极其看中珩王，遇事不决定会与珩王商议。
这也是穆君珩常在温泉山庄被召回京城的原因。
穆瑾昱明面上一直和她撇的干净，皇帝应该不会怀疑他。
京中就是再怎么传她对穆瑾昱有意，但也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穆瑾昱从未表明过他的态度。
难道皇帝是担心，穆瑾昱顶不住兵权的诱惑接近她？
珩王府接近李牧，是皇帝让珩王去办的，还是珩王自己的手笔？
一时还不能下定论。
“知道了。”桑九黎对林霄说道，“且先暗中观察着，别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一行人迈步进殿。
桑九黎刚在席位坐下，昭庆帝便来了。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平日甚少露面的珩王，跟着昭庆帝一道来了。
众人行了礼，昭庆帝夸赞了桑九黎，点了几位颇有战绩的将领名字，又说了几句先祖庇佑、国运昌盛的场面话，便宣布开宴。
众人推杯助盏，言笑晏晏。
另一侧，桑九黎则看着穆君珩愣神。
白衣公子容颜清隽，眉眼如画，犹如谪仙。
偏偏生来体弱，一张脸白净得不见一丝血色。
但桑九黎愣神的原因，不是穆君珩一身不凡的气度和出众的容貌。
而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桑九黎发现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出现了变化。
前世珩王并没有出席这场庆功宴。
桑九黎看着穆君珩的目光带着审视。
穆君珩面容一贯温和，举止从容有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可桑九黎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前世，穆瑾昱与穆君珩对立。
而穆瑾昱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就是桑九黎，二人政见不合，在朝政上也算是交过几次手。
此人心思之深，次次都让她心惊。
若他有不臣之心……
恐怕这朝堂的天，都会被他翻过来。
想起林霄说的李牧和珩王府有来往一事，若非皇帝授意……
桑九黎心头猛地一跳。
那前世皇城举兵谋反的人，会不会是他？
思及此，桑九黎又摇头，一个剩下半条命的人，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就别提带兵攻城了。
更何况，当初他们并不熟识，算起来还是政敌。
穆君珩估计憎恶她都来不及，即便他真的能攻城，也不可能会救她。
对面穆君珩察觉到什么，看了过来。
在旁人看来，两人似在对视。
实则，桑九黎思绪早就游离天外去了。
“你不会是看上那个病秧子了吧？”叶星辰的声音唤回了桑九黎的神魂。
发现穆君珩也看着自己，神色略微尴尬，想来是自己盯着人家太久了。
桑九黎移开目光，斜斜地扫了叶星辰一眼，“你今日出门将脑子忘在家里了？”
桑九黎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口饮尽，双唇咂巴了下，不由点了点头，这酒不错啊。
穆君珩眉梢微动，将桑九黎饮酒时餍足的模样尽收眼底。
倏然间，心口猛地一窒，忙移开了目光。
叶星辰半晌才反应过来，桑九黎在骂他。
还不带脏的那种。
又神经兮兮地凑近，“你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桑九黎一把将他推开，“不看他，难道看你不成？”
“嘿……我怎么就不如他了？”叶星辰摸了摸两旁的发鬓，自诩风流的一个回眸。
桑九黎：……
穆瑾昱从进殿开始，视线就一直停留在桑九黎身上，目光太过炙热，桑九黎想忽略都难。
无意间，扫了一眼，穆瑾昱眸光骤然亮了不少。
这还是穆瑾昱第一次在人前，毫无避讳地看她，穆瑾昱笑的温柔，桑九黎只觉得一阵反胃。
从前对他这一眼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恶心。
这会儿殿前歌舞升平，倒是没人留意到他在看谁。
桑九黎多饮了几杯，“我出去透透气。”便借口离席。
叶星辰想陪她一起，桑九黎婉拒了。
对面一个身影，见桑九黎出去，也跟着消失了。
桑九黎出了殿门，外头候着的内官见桑九黎脚步虚浮，身边也没人，便跟随一旁伺候。
廊下那些内官，就是为避免官员喝多了，没人伺候才备着的。
玄武殿是办国宴还会用到的正殿，若不是桑九黎立了军功，她身为女子是没有资格进玄武殿的。
温柔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从她进殿后，温柔便被安排到偏殿候着了。
眼下内侍跟着，桑九黎还得继续装醉，她无奈的低叹了一声，抬手捏了下额角，脚下一个踉跄。
内官见状正欲上前搀扶。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臂膀，稳稳接住摇摇欲坠的桑九黎，“你今日不该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