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千里用从伯爵府染料房寻得的染料,将头发染成了蓝色。
他花光了手中剩余的铜币,购买了些许干粮。
离城后,他踏上了南行的大路。
根据地图,前往布斯来尼帝国国都的路程遥远,足足有数千公里,没有马车代步,只能依靠双脚。
同时,他担心六公主会派人追来,因此步履匆匆。
不出所料,离开锡卡城不久,六公主的追兵便追来了。
他深知这位公主的聪慧与果决。
一路上,他多次向商队或旅人求助,希望能同行,但回应他的要么是冷漠的拒绝,要么是严厉的警告,甚至遭遇护卫的大剑威胁,吓得他魂飞魄散。
夜幕降临,四周陷入沉寂,行人稀少,偶尔有商队或佣兵团匆匆而过。
金千里疲惫不堪,却找不到一处合适的歇脚地。
好不容易发现一间破旧房屋,他刚准备踏入,便遭到屋内人的怒吼:“这地方今晚我们占了,滚到别处去!”
紧接着,一只大手猛地伸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脸颊。
他无奈退出房屋,站在门外。
夜色茫茫,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屋内几人嘲笑声不断,其中一人更是坐在门口,对他嬉笑不止。
金千里明白,进屋无望,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他绕到房屋后面,气味难闻,令人作呕。
他捂住口鼻,强忍恶臭,找到一些干草,铺在湿冷的地面上,身体倒了下去。
对于星夜逃离,他从未后悔过,甚至连六公主也未想起过。
清晨,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无需整理,他起身找了些清水匆匆洗漱,再次踏上大道。
路上,他不停咳嗽,显然是染上了风寒。
脏兮兮的衣服,全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决定不再向人求助,默默走着,累了就随意坐下休息,汗水湿透了衣裳。
他再次看了看口袋里的干饼,只剩半块了,但他想着留到更饿之时再吃。
休息片刻,他继续前行。刚踏上大道,一群人骑马疾驰而来。
他慌忙躲闪,险些被马蹄踩踏。求生的本能让他滚到路边,身后传来阵阵嘲笑声。
金千里已无力反驳,只能躺在冰冷的泥土上急促喘息。
路人的指指点点,还有那鄙夷目光,他毫不在意,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身上的泥土。
就这样,他累了休息,休息后再赶路。入夜时,他在破旧的房屋,或废弃小屋中过夜。
三天下来,他的感冒愈发严重。
今天,他已第二次晕倒在大路边,实在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人从路边滚落。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却无一人理会。有的继续赶路,有的谈笑风生,脸上满是冷漠。
当终于停下时,金千里心中涌起一丝念头,或许这是他人生的终点。
此刻,他想到了六公主,这是自逃离沃拉里城后的首次念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回想起前世的亲人和朋友,以及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短暂,一幕幕往事,如电影般闪过,他泪水不禁滑落。
他无力看着身上爬行的蚂蚁,缓缓闭上双眼,陷入昏睡。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前世,走在雨中的街道上,那回家的路,似乎永无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不知是被惊醒,还是蚊虫叮咬所致。
他感到自己仅余一丝生命气息。
他不禁苦笑一声:“就算死,也得受一番折磨,真是命苦。”
他心中并没有不甘和怨言,深知这世界本就残酷。但至少在这里,他没有亲人和朋友的牵挂,也无半点眷恋。
“早死早超生,死后变畜生。”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
生命正在快速流失,他偏过头去,想再看一眼这片土地。
透过杂草缝隙,他意外发现几株野山椒树,干枯的枝干上,挂着黄红相间的果实。
他心头一振,放声大笑:“真是天不绝我!”
他费尽力气爬到野山椒树旁,摘下一大串野山椒,连同干枯叶子一同咀嚼吞下。
不久,从嘴到喉咙再到肚子,仿佛被火烧一般疼痛难忍。他咬牙坚持着,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似乎流尽。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高烧已退。
欣喜之余,他放声大笑。
昨日剩下的半块干饼已吃光,他现在身无分文,也无食物。
体力稍稍恢复后,他在草丛中寻找绿叶嫩尖充饥。幸好现在正值春天。
坐在地上,咀嚼着每一根嫩草,他心中思量,或许未来的日子,嫩草将成为他赖以生存的食物。
念及此景,他不禁苦笑,但心中坚定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因为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饱餐一顿青草后,他再次踏上了大道。
踏上大道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死里逃生的经历,并非人人都能拥有;而逃生后的那份喜悦,更是难以向他人诉说。
他不禁哼起了小曲。
天为被,地为席,饿了就以青草为食,困了就随地而眠。
这样的日子,日复接一日,金千里已记不清过了多少天,只记得天空时而晴朗,时而阴雨绵绵。
蜿蜒的大道穿梭在群山之间,他望着前方,不禁长叹一声。
他深知,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在山中路旁过夜,否则夜幕降临,无人守护,自己很可能会成为魔兽的口中食。
回想起被巴托救起后,返回沃拉里城的路上,穿越山路的经历,仍让他心有余悸。山中魔兽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不时还有几只跳出来吓人。
幸好这里并非高山峻岭,山中大多是些低级魔兽,佣兵们通常不屑一顾。
这些魔兽虽然大多性情温和,很少主动攻击人类,但若无人在旁守护,它们仍会毫不留情地咬人、拖人。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吃魔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魔兽吃人也是如此。
人的生命显得如此卑微,平民百姓的生命更是如草芥般廉价。而一旦踏入贵族的行列,生命便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保护。
金千里一口气走了将近六个小时,此时已感到喉咙干渴得仿佛要冒烟。
他抬头望向天空,一轮红日已悄然沉落到树梢。
他满脸焦急,脚下的皮已被磨破,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化脓。鲜血与脓液交织一起,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想着一些开心的事情,哼着前世的歌曲,最后更是放声高歌。
当他登上山顶,回望来时的山路,再眺望前方,红日已落下。
稍作休息后,他索性迈开双腿,狂奔起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独自在路上行走,自然引起了众多路人的注意。
看到他这副模样,人们的目光中充满了诧异与不解,纷纷摇头叹息。
细雨绵绵,让心情好的人感到更加愉悦,而心情不好的人则咒骂不已。
金千里腰间挂着一双破鞋,随着他的步伐不时摇摆。
他赤着泥泞的双脚,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凌乱不堪,满身的心酸与苦楚。
许多路人遇到他时,都远远避开。
少数善良的人会叹息两声,带着同情离去;心肠不好的人则会嘲笑几句,然后走开;更有甚者会向他扔烂泥,而后开心大笑离去。
面对这一切,金千里只是淡然一笑,坦然接受。
细雨蒙蒙中,他张开双臂,昂头静静地站立着,任由细雨洗涤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