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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韭菜花。

《一:血溅春衫》

当我攥着染血的纱布冲进药房时,太子的箭镞正插在他心口三寸的位置。

“韭菜花!你疯了吗!”

掌事嬷嬷的尖叫声刺破东宫混乱的夜色,我撞翻的铜盆在青砖地上滚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檐角宫灯被疾风吹得乱晃,投在窗纸上的树影像无数鬼手,要抓住我沾着太子鲜血的裙裾。

太子的血是冷的——这个认知让我在春夜里打了个寒颤。

半刻钟前,他把我按在书案上,用带血的指尖在我掌心画符咒时,那血分明还是温热的。

“记好了,这是南诏密文。”

他说话时气息喷在我耳后,混着喉间翻涌的血腥气,

“若我今夜死了,你就带着这个去...”

话音未落,第二支箭矢破窗而入,钉穿了他刚刚替我挡箭的左肩。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他眼中的错愕,像碎在雪地里的琉璃,映着满室摇曳的烛火,和窗外刺客臂膀上振翅欲飞的血色蝴蝶。

此刻我抖着手翻找止血藤,后颈忽然贴上一柄寒刃。

月光从药柜缝隙漏进来,照亮铜秤上未干的暗红

——那是太子教我辨认毒药时打翻的鹤顶红。

“小丫头挺会躲。”

黑衣人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铁链,

“说,太子把东西藏哪了?”

我盯着药柜最下层微微凸起的铜环。

三个时辰前,太子曾漫不经心地踢了那里一脚:

“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就把这里头的东西塞进我棺材。”

当时他裹着银狐大氅咳嗽,咳出的血沫子落在白玉棋盘上,像极了御花园里早开的红梅。

刀锋割破皮肤时,我猛地踹向铜环。

暗格弹开的瞬间,几十个药瓶倾泻而下,刺客被迷了眼。

我抓起最近的瓷瓶砸过去,淡紫色的药粉在月光下绽成毒雾

——那是太子教我配的“美人醉”。

刺客轰然倒地时,我摸到了他手臂上凹凸的刺青。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浑身发冷,那只血色蝴蝶的纹路,竟与三日前皇后赏我的荷包绣纹一模一样。

“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

带笑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惊觉转身,正撞进太子染血的怀抱。

他玄色锦袍浸透鲜血,却还能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

“怎么抖成这样?方才撒毒药的狠劲呢?”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他腰间的玉佩。

羊脂白玉雕着并蒂莲,花蕊处一点朱砂痣——与他眼尾那颗如出一辙。

“殿下的伤...”

我慌乱地要查看他左肩,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药柜上。

染血的指尖抚过我颈间伤口,他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韭菜花儿,你可知方才那瓶'美人醉',足够毒死半个东宫?\"

殿外忽然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太子眼神骤冷。

他扯下玉佩塞进我掌心,在我耳边低语时,唇瓣擦过渗血的伤口:

“记住,从此刻起,你的命比我的值钱。”

话音未落,他忽然撕开自己染血的衣襟,将我重重推向药柜。

木架轰然倒塌的声响中,我听见他拔高嗓音的怒喝:

“好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竟敢私通刺客!”

皇后带着禁军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太子胸口插着箭矢,而我握着带血的瓷片跌坐在毒粉中的场景。

鎏金护甲掐住我喉咙的瞬间,我望见太子垂在身侧的手,正用染血的手指在白玉地砖上画蝴蝶

——与刺客身上一模一样的血蝴蝶。

“母后明鉴,”

太子咳嗽着指向我掌心的玉佩,

“这丫头偷了父皇赐的龙纹佩,儿臣追查至此,竟发现她与南诏细作.......”

我浑身血液凝固。

那玉佩分明是他强塞给我的,此刻在月光下却真的浮现出蟠龙暗纹。

皇后指尖挑起玉佩时,我清晰看到太子用唇语说了三个字:

“活下去。”

“拖去水牢。”

皇后的护甲划过我眼皮,

“把这丫头的指甲一片片拔下来,本宫倒要看看...”

“且慢。”

太子突然踉跄着起身,沾血的指尖拂过我的眼尾,

“母后不觉得,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么?”

他低笑的声音浸着毒,

“二十年前被做成人彘的玉婕妤,临死前也是这样瞪着您的。”

满室死寂中,皇后突然扬手给了我一耳光。

我尝到唇间血腥味时,听见她几乎咬碎银牙的冷笑:

“好,好得很。把这贱婢送去太子寝殿——本宫要亲自看着他们主仆情深!”

我被拖行过青石路时,望见太子正在廊下把玩染血的箭矢。

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我颤抖的身躯。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对我做了个口型:

“游戏开始了。”

《二:锁宫香》

我被扔进太子寝殿时,鎏金兽首香炉正吐出诡谲的青烟。

皇后用染着蔻丹的指尖挑起我下巴,镶东珠的护甲刺进昨日刚结痂的伤口:

“听说你会配'美人醉'?”

太子斜倚在蟠龙榻上咳血,手中把玩的却是我被扯落的发带。

殷红绸缎绕在他苍白指间,像缠绕着心脉的血丝:

“母后有所不知,这丫头制的毒,比太医院的方子还烈三分。”

“既如此,”

皇后突然掐住我后颈,将我的脸按进香炉腾起的烟雾里,

“今夜就由你伺候太子用药。”

滚烫的香灰灼伤眼睑的瞬间,我听见她压低的声音:

“玉婕妤当年也是这般会调香,最后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青烟呛入肺腑时,太子忽然掀翻棋盘。

翡翠棋子砸在鎏金砖上,迸裂的脆响中,他染血的衣袖卷着我滚入锦帐。

帐幔垂落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将血喂进我口中,浓重的铁锈味冲散了迷香。

“吞下去。”

他在我耳畔低喘,手指灵巧地解开我衣带,

“这是南诏蛊毒的解药。”

帐外传来皇后压抑的怒斥,而他冰冷的掌心贴在我后腰,那里不知何时被烙上了蝴蝶形状的灼痕。

我挣扎着要躲,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羊脂玉佩滑入我半敞的衣襟,他指尖划过我锁骨处的胎记:

“十年前冷宫走水,有个小丫头偷了本宫的玉佩...”

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更鼓声中,殿外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走水了!”

帐幔被掀开的瞬间,太子抱着我滚入暗道。

他心口的箭伤蹭在石壁上,在漆黑甬道里拖出蜿蜒血痕。

我摸到他后背密密麻麻的旧疤,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曾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将我推出火海。

“殿下当年...”

我话音未落,被他用染血的唇堵住。

暗河的水漫过腰际时,他撕开我衣袖包扎伤口,月光从头顶的排水孔漏进来,照见我们交缠的发丝上凝着血珠。

“记住这个味道。”

他将沾着两人鲜血的玉佩塞进我口中,

“前面是万蛊窟,若闻到曼陀罗香就咬碎玉佩。”

黑暗中他的喘息越来越重,却仍撑着石壁将我护在身后:

“当年没护住你母亲,这次...”

一声尖啸突然刺破黑暗,数十只血蝶从洞穴深处涌出。

太子猛地将我推进暗河,自己却被血蝶淹没。

我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看见他站在血泊中大笑,手中握着的正是皇后凤钗——钗头滴落的血珠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蛊虫。

“果然是你!”

皇后森冷的声音在洞窟回荡。

太子转身对我做口型的刹那,万箭穿透他单薄的身躯:

“跑!”

《三:蛊生双翼》

暗河的水浸透我的骨髓,太子被箭矢钉在岩壁上的身影在视野里摇晃。

血蝶啃噬他伤口的声响像春蚕食桑,我攥着玉佩的指节发白,口中还残留着他喂蛊时的血腥味。

“跑啊!”

太子的嘶吼震落洞顶钟乳石。

我转身的瞬间,看见皇后抬手射出的银针没入他眉心——那针尾缀着的翡翠蝴蝶,与我荷包上的一模一样。

暗流裹挟着我撞向石壁,后腰的蝴蝶烙痕突然灼痛。

无数记忆碎片随着痛楚涌入脑海:

七岁那年的火海里,戴着鎏金护甲的手将我母亲推入枯井;

御药房的暗格中,泛黄的《南诏蛊典》扉页题着\"玉娘\"二字;

还有昨夜太子蘸着血在我掌心写的:“汝母未死。”

水流将我冲上岸时,月光正照在岩壁的图腾上。

画中女子与我生着同样的泪痣,额间却多了一枚血色蝴蝶纹。

她手中捧着的玉瓶里,游动着与太子喂给我的蛊虫一模一样的金线虫。

“终于找到你了,圣女殿下。”

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黑衣人臂上的蝴蝶刺青泛着磷光,

“当年玉婕妤偷走蛊王时,可曾想过她的女儿会被养作药人?”

我摸向发间藏着的银针——这是太子昨夜塞给我的,针尖淬着他心口血。

黑衣人逼近的瞬间,我嗅到他身上混着曼陀罗的沉水香,与太子常用的熏香如出一辙。

“国师没教过你吗?”

我突然勾起唇角,学太子那般讥诮的笑,

“真正的蛊王,可是以圣女血为食的。”

银针刺入掌心,剧痛从心口炸开的刹那,黑衣人突然七窍流血——我这才惊觉,自己吐出的血沫里竟有金线游动。

岩壁在此时轰然开裂,露出藏匿的青铜棺椁。

棺中女子面容与我一般无二,腕间却系着褪色的同心结——那编法分明是太子常把玩的样式。

她心口插着的凤钗,正是皇后今日戴的那支。

“阿姊...”

带着血腥气的拥抱突然将我笼罩,太子冰凉的手捂住我眼睛,

“别看。”

他的心跳声从背后传来,本该被银针贯通的眉心只余一点朱砂。

浸血的衣襟下,无数金线虫正在皮肉间游走。

皇后癫狂的笑声在洞窟回荡:

“好一对同命鸳鸯!当年没烧死你这余孽,如今正好用你的圣女血炼长生蛊!”

她掀开衣袖的刹那,我瞧见她小臂上蠕动的蛊虫竟与太子身上的一般无二。

太子突然咬破舌尖吻住我,蛊虫顺着血液渡入我体内。

剧痛中,我看见他眼底浮起血色蝴蝶:

“当年你母亲剖心取蛊王救我性命,今日该我还给你们南诏了。”

他握着我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皮肉下有什么在剧烈跳动。

“不要——!”

我尖叫着要抽手,却被蛊虫缚住四肢。

太子心口皮肤绽开的瞬间,金线虫裹着血钻入我掌心。

皇后发出非人的嘶吼,她身上的蛊虫突然暴起反噬,顷刻间便将她化作白骨。

太子瘫倒在我怀中时,洞顶开始坍塌。

他腕上的同心结突然断裂,露出里面半枚虎符:

“去冷宫...枯井...”

最后的血沫在他唇角凝成笑纹,

“韭菜花儿,你该叫玉蝶...”

《四:枯井连理枝》

冷宫的井水浸透我手中虎符时,月光在青铜表面映出诡异纹路。

半枚虎符裂口处突然生出金线,与我腕间蛊虫共鸣震颤。

井底传来的嗡鸣声中,我后背的蝴蝶烙痕灼如炭火——那夜太子推我入暗河前,曾在此处咬破指尖画下血咒。

“圣女归位!”

井底突然传来整齐的叩拜声,惊起满院乌鸦。

我攥着虎符纵身跃下,腐臭的井水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血色薄雾。

雾气散尽后,眼前竟是座琉璃地宫,四十九盏人鱼灯照得穹顶星图宛如活物。

水晶棺中沉睡的女子抬起手的瞬间,我腕间蛊虫破皮而出。

金线虫在空中与她指间钻出的银线虫交缠,织就一副北疆地形图——正是太子教我临摹过的边防图。

“阿娘...”

我抚上水晶棺的刹那,女子颈间玉佩突然炸开炫光。

无数记忆汹涌而来:

二十年前南诏使团进贡的夜宴上,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醉酒闯入圣女寝殿;

冷宫大火那夜,玉婕妤剖心取蛊王前在我额间画的护身咒;

还有太子襁褓时心口的蝴蝶胎记,与他如今身上游走的金线虫完全重合。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水晶棺下的暗格弹开,露出半卷染血的《起居注》。

永昌三年三月初九的记载被朱笔圈阅:

“寅时三刻,淑妃诞死胎。卯时,南诏进圣女玉娘。”

“现在明白了吗?”

沾着血污的锦靴碾碎星图,国师玄色斗篷上金线绣的蝴蝶正在啃食他袖口的龙纹,

“你与太子皆是蛊王容器,只不过他是天子血脉养出的药引,而你是圣女遗孤炼成的蛊皿。”

我反手抽出棺中女子发间的金簪,那簪尾突然弹出细如发丝的蛊虫:

“国师大人可知,真正的蛊王要饮尽至亲血才能苏醒?”

簪尖刺入掌心时,地宫四壁应声碎裂,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太子容貌相似的少年,心口插着凤钗。

国师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金色蛊虫:

“你以为萧璟(太子)为何独活?因为本座每日用他九位胞兄的心头血...”

话音未落,他忽然痛苦跪地——我腕间蛊虫不知何时已钻入他耳蜗。

水晶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指尖金线虫缠住我国师咽喉:

“痴儿,还不醒来!”

这声音...分明是太子!

地宫穹顶在此时轰然洞开,夜空中浮现北疆狼烟。

我手中的半枚虎符突然飞向天际,与北方升起的另半枚虎符拼成完整鹰隼。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太子一袭银甲踏月而来,他心口的金线虫正与我腕间蛊虫隔空交颈。

“当年父皇将你母亲做成人彘养蛊时,可曾想过他的亲儿子早被调了包?”

太子剑尖挑起国师下巴,眼中血色蝴蝶振翅欲飞,

“国师大人每日取心头血喂养的,不过是本宫用蛊虫捏的傀儡。”

国师癫狂大笑间突然自爆,血雾中飞出万千毒蝶。

太子将我拽入怀中时,我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抱紧我,这次要跳真的悬崖了。”

坠落的刹那,他咬破我后颈将蛊王渡回自己体内。

北疆大军跪拜的轰鸣声中,我听见他带笑的呢喃:

“萧氏皇族欠南诏三百条人命,便用这万里江山作聘可好?”

《五:裂红妆》

北疆的风卷着蛊花擦过我鬓角时,太子正用剑尖挑起我的嫁衣。

金线绣的凤凰在月光下淌出血泪,他腕间金线虫突然暴起,在我颈侧咬出并蒂莲形状的伤口。

“礼成。”

太子染血的指尖抚过我唇上胭脂,远处祭坛突然腾起幽蓝鬼火。

十万将士的欢呼声中,我袖中匕首精准刺入他心口——三日来第七次刺穿这个位置,他心口的皮肉已经无法愈合,露出底下金线虫织就的经络。

“第两百三十一只。”

太子擒住我手腕轻笑,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又送进半寸,

“等凑够三百之数,你眼中的幻蛊就该解了。”

他唇色因为失血愈发嫣红,仿佛我们身后那些吸饱人血的蛊花。

我盯着他心口翻涌的金线虫,昨夜幻蛊发作时看到的画面再度浮现:

大婚那夜他掀开盖头时,眉眼突然化作白骨;

交杯酒入喉的刹那,十万大军在我眼前化作腐尸。

最可怖的是今晨铜镜里,我额间浮现的蝴蝶纹竟与皇后临终时的蛊纹一模一样。

“萧璟,你究竟是谁?”

我扯开他银甲,指尖按上他脊背陈年箭伤。

这是幻蛊从未展示过的真实记忆:

十岁那年的火场,少年用这具身体为我挡下横梁时,后背烙下的蝴蝶形焦痕与如今的金线虫完全重合。

祭坛突然传来裂帛之声,我们脚下土地寸寸龟裂。

太子揽着我坠入地缝时,我嗅到他身上蛊花香气里混着腐尸味——这气味与幻蛊中那些腐尸大军如出一辙。

地宫壁画在磷火中显现真相:

二十年前南疆战场上,真正的萧璟皇子早已夭折。

国师用蛊虫重塑的傀儡体内,养着的是我双生哥哥的魂魄。

而水晶棺中苏醒的女子,此刻正站在我们面前,手中牵着个与太子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好妹妹,你抱着的不过是为兄的蛊壳。”

少年笑着扯开衣襟,露出与我后腰完全对称的蝴蝶烙痕,

“当年母亲剖心救下的,从来都是萧氏皇族的替死鬼。”

太子突然捏碎心口金线虫,爆开的血雾中飞出万千蛊蝶。

他蘸着心头血在我眼中画符,幻蛊消融的瞬间,我看到惊心动魄的真相:

这十年与我朝夕相对的,始终是当年火场里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些金线虫不是蛊王,而是他日日夜夜用血肉为我镇压反噬的命蛊。

“跑!”

太子将我推向暗道时,他的身体正在快速沙化。

我拼命去抓他消散的衣袖,却只握住半枚染血的虎符。

地宫穹顶轰然坍塌的刹那,我看到他最后的口型:

“冷宫桃树下...有我们...”

《六:桃冢千面》

冷宫桃树的根系缠住我脚踝时,腐土中渗出淡粉汁液。

我剖开树根处的蛊瘿,九百九十九个玉雕人偶随血水喷涌而出

——每个都生着我的眉眼,却在心口刻着\"萧璟\"二字。

最底下那尊人偶的掌纹里,嵌着半枚褪色的青梅,那是我七岁那年分给火场少年的饯别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身后传来玉石相击的脆响,国师残破的魂魄附在桃树枝上,枝头开出的花却长着太子面容,

“当年萧璟用半数魂魄镇住你的命劫,这些桃偶吸足了你的泪,正好炼成...”

我徒手捏碎枝头人脸花,汁液溅在玉偶上竟化作熊熊烈火。

火舌舔舐过的玉偶突然睁眼,九百九十九道声音同时响起:

“玉蝶,回头!”

桃林深处,太子的虚影正在被金线虫撕扯。

他每消散一寸,就有玉偶应声碎裂。

我疯了一般扑向燃烧的桃树,却在触到树干的刹那被拽入幻境

——这是萧璟用蛊虫织就的二十年轮回。

第一世,他是冷宫弃子,为替我讨块糕饼被太监打死在腊月;

第二世,他剖心取蛊王为我续命,自己化作蛊虫的养料;

第三世,他篡改命簿替我挡天劫,魂飞魄散前还在笑说“下回该换你护着我了”...

幻境破碎时,我腕间蛊虫已与桃树根系融为一体。

国师的狂笑震落满树残花:

“好个痴情种!竟把命蛊种在桃核里,用十世轮回养你一线生机!”

他突然化作流光钻进我眉心,

“可惜从今往后,你每杀一个仇敌,就会遗忘一段与他的过往!”

北疆传来的号角声裹挟着蛊人嘶吼,我握着虎符踏上宫墙时,看到天地尽头蠕动的血色潮汐

——那是数以万计的蛊偶大军,每张脸都是萧璟的模样。

袖中玉偶突然发烫,映出我此刻的面容:眉心血蝶振翅欲飞,与当年被做成人彘的母亲别无二致。

“圣女殿下,该启程了。”

南诏遗老捧着金翅凤冠跪在血泊中,冠上珍珠串着萧璟的碎骨。

我抚过冠顶缺失的东珠,突然记起昨夜从眼眶里挖出的那颗眼珠——原来萧璟消散前塞进我掌心的,从来不是虎符。

蛊偶大军攻破城门那日,我坐在龙椅上拆开第一千个桃偶。

这次的人偶腹中藏着一缕银发,发丝缠绕的纸笺墨迹斑驳: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轮回至无法护你的境地。冷宫桃树向西第九步,埋着你真正的...”

箭雨突然穿透殿门,我下意识抬手去挡,却见万千箭矢悬停半空。

眉心蛊蝶破体而出,在虚空划出血色咒印。

濒死的蛊偶们突然齐声高呼,那声调与萧璟教我念《蛊典》时的音韵重叠:

“天地为炉,相思作薪,炼此身...”

《七:镜渊断情》

血咒在殿顶凝结成镜时,我看到了\"自己\"将萧璟推入火海的画面。

镜中的“我”戴着皇后凤冠,鎏金护甲掐着萧璟脖颈,将他按进熊熊烈焰。

最可怖的是,那个“我”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金线虫。

“这才是真相。”

国师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蛊惑的颤音,

“当年是你亲手将他...”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炸裂,碎片中飞出万千蛊蝶。

我抬手去挡,却见每只蝶翼上都映着萧璟的面容——他在笑,在哭,在火海中向我伸手,在血泊里为我挡箭...

袖中桃偶突然发烫,我颤抖着取出第一千个玉偶。

这次的人偶腹中藏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萧璟支离破碎的魂魄。

他残破的手指在镜面写下:

“向西第九步...”

冷宫桃树向西第九步,我挖出一具水晶棺。

棺中女子与我生得一模一样,却穿着南诏圣女的嫁衣。

她手中握着的玉瓶里,游动着与萧璟心口完全相同的金线虫。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颈间戴着的不是凤冠东珠,而是半枚染血的青梅

——那是我七岁那年分给火场少年的饯别礼。

“这才是你的本体。”

国师的魂魄从桃树中渗出,化作万千金线缠上我手腕,

“当年你母亲剖心取蛊王时,将你一半魂魄封入玉瓶。萧璟用十世轮回养出的,不过是个替死鬼...”

我捏碎玉瓶的刹那,天地骤然失色。

无数记忆如潮水涌来:

二十年前的火场里,是我亲手将萧璟推入火海;

冷宫地宫中,是我用凤钗刺穿他心口;

就连昨夜的血咒,也是我为了炼化他的魂魄...

“为什么...”

我跪在水晶棺前,看着棺中女子睁开与我一样的眼睛。

她抬手抚上我眉心蛊蝶,声音与萧璟如出一辙: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

北疆传来的号角声突然化作哀乐,蛊偶大军在宫墙外列队跪拜。

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戴上凤冠,手中握着的不再是虎符,而是染血的玉玺。

镜中映出的“我”正将萧璟的碎骨串成珠链,一颗颗塞进眼眶。

“该醒了,圣女殿下。”

国师的魂魄化作流光钻进我眉心,

“这二十年的轮回,不过是萧璟用命蛊织就的一场大梦。现在梦该醒了,你也该...”

我徒手挖出右眼,将那颗东珠按进水晶棺女子的眼眶。

棺盖轰然洞开的瞬间,我看到天地尽头燃起滔天烈焰。

萧璟站在火海中对我笑,他心口的金线虫正化作漫天星子:

“玉蝶,这次换你护着我了。”

《八:星陨归尘》

东珠在眼眶中发烫时,我看到了萧璟每一世的死状。

第一世,他为我挡箭,万箭穿心;

第二世,他剖心取蛊,血尽而亡;

第三世,他篡改命簿,魂飞魄散...

每一世的最后,他都在笑,用染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蝴蝶。

“这才是完整的星图。”

国师的魂魄从东珠中渗出,化作流光指向天际。

金线虫化成的星子拼出南诏星图,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冷宫枯井——那是萧璟用命蛊捏造的第九百九十九个梦境。

我跳入枯井时,井水突然沸腾。

水底不是地宫,而是一片星空。

萧璟的碎骨在星子间漂浮,每一块都刻着\"玉蝶\"二字。

最中央悬浮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萧璟支离破碎的魂魄。

“你终于来了。”

镜中的萧璟抬手抚上镜面,指尖与我相触的刹那,星空突然崩塌。

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坠落,每一片都映着我们的过往:

七岁那年的火场,他将最后一块糕饼塞给我;

十岁那年的冷宫,他为我挡下横梁;

十五岁那年的地宫,他剖心取蛊...

我徒手捏碎铜镜,镜片割破掌心,血珠却化作金线虫。

它们缠绕着萧璟的碎骨,拼出一具完整的躯体。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具身体心口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枚染血的青梅——那是我七岁那年分给他的饯别礼。

“这才是真正的蛊王。”

国师的魂魄突然化作流光钻进青梅,

“当年你母亲剖心取蛊时,将蛊王封入青梅。萧璟用命蛊养了二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我捏碎青梅的刹那,天地骤然失色。

萧璟的身体在金线虫中重组,他睁开眼的瞬间,我看到了惊心动魄的真相:

这二十年的轮回不是他为我改命,而是我为他续命。每一世的最后,都是我将他的魂魄封入桃偶,用命蛊织就新的梦境。

“玉蝶...”

萧璟抬手抚上我眉心蛊蝶,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

“该醒了。”

《终章:焚蝶归尘》

冷宫桃树燃起冲天烈焰时,我攥着萧璟的碎骨跳入火海。

金线虫在烈焰中化作漫天星子,每一颗都映着我们轮回的画面:

七岁那年他替我挡下滚油的手,十五岁生辰他藏在药包里的青梅,大婚那夜我们交缠着蛊虫的发丝...

“值得吗?”

国师的残魂在火中尖啸,

“用九百九十九世的情劫换这一世相守?”

我将萧璟的碎骨按进心口,蛊王从伤口处破体而出。

金线虫织就的经络缠住桃树根系,我看见了惊心动魄的真相——二十年前冷宫大火里,萧璟早该死去。

是我用圣女血在他心口种下命蛊,从此以自身为容器,替他承下所有轮回反噬。

“痴儿...”

火海中浮现母亲虚影,她指尖的金线虫与我的蛊王交颈缠绕,

“当年你剖心救他时,可曾想过要受这焚心之痛?”

烈焰舔舐过九百九十九个桃偶,每个都在火光中化作萧璟的模样。

他们齐声念着当年火场里未说完的童谣:

“蝴蝶飞不过沧海,那就烧了这沧海...”

我转身吻住最后一块碎骨,蛊王发出震天嘶鸣。

北疆三十万蛊偶大军应声跪拜,他们心口的金线虫破体而出,在天际拼成完整的南诏星图。

最亮的星子坠落之处,二十年前被掩埋的南诏使臣骸骨破土而出,每具尸骨都开出血色蛊花。

“玉蝶!”

萧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的刹那,他带着初遇时的讥诮笑意,将染血的青梅塞进我口中:

“当年你说青梅太酸,如今...”

蛊王在此时彻底苏醒,我的身体开始沙化。

萧璟徒手挖出自己心口的蛊虫,金线虫在空中织就巨大茧房。

他在我彻底消散前俯身耳语:

“这次换我等你十世轮回。”

新帝登基那日,北疆下了一场金雨。

史书记载,雨滴落地化作蛊花,花心皆藏并蒂青梅。

有宫人传言,每逢月圆之夜,冷宫桃树下总见双蝶缠绵,一金一银,翼上纹路恰似虎符裂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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