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蝴蝶忍瞬间愣住。
姐姐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伊黑其实是我杀死的。”
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香奈惠一步步朝她走去。
“他发现了我和童磨先生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必须除掉他。
姐姐救过很多人的生命，却也亲手夺走过其他人的生命。
小忍，现在你告诉我，姐姐究竟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
“你觉得，姐姐是应该受到歌颂，还是受到惩罚？”
“我……”
“如果该受到惩罚，那曾经被姐姐所救下的那些人呢，这些善事难道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这一个罪孽吗？
如果该受到歌颂，那被姐姐所杀的伊黑怎么办，他确实死于我之手，我若被歌颂，那谁去为他申冤？
亦或是，小忍你是打算先罚后恩，先让姐姐按照鬼杀队的规矩自裁，然后，再对我进行歌颂？
可姐姐都已经死了，这所谓的恩真的还能算是恩吗？
还是说，在小忍你的眼中，无论一个人曾经做过多少的善事，但只要她犯了一点恶事，这所有的善事都会被一笔勾销？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是不是无论姐姐曾经做过多少恶事，只要以后做一件善事，这所有的恶事，也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小忍，你告诉我，杀了伊黑，但却救过无数剑士的姐姐，究竟该被称作好人，还是坏人？”
一步步走到蝴蝶忍的面前，香奈惠那双紫色的瞳孔，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妹妹那充满迷茫的双眼。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是在对蝴蝶忍至今以来所形成的价值观进行摧毁。
对于自己姐姐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
看着她，香奈惠温柔地笑了，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蝴蝶忍的头。
“小忍，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分好人与坏人，所谓的善与恶，也不过就是两个人造的词汇。
世间本无善恶，生命为了自己，从而做出有利于自身的举动，这种行为本无可厚非。
是我们，强行为这些行为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并以道德或良知等框架，对其进行不同的划分。
然而，再光鲜的外衣，也无法掩盖隐藏其下的真正内核。
对世人而言，有利于自身的就是善，不利于自身的，会危害到自身的，那便是恶。
姐姐并不否认这世间存在极少数真正高尚的人，但余下的诸多世人，不过都是披着一层光鲜外衣的虚伪之人罢了。
所以，小忍，不要只为了那一层漂亮的外衣，就将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
你应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善恶，而不是……被他人的善恶所裹挟。
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必要为了鬼杀队出生入死，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去为他们出生入死。
以及，你又是否有向惠子小姐，向童磨先生，向琴叶阿姨和伊之助，向他们挥刀的觉悟……和理由。”
话音落下，香奈惠从蝴蝶忍的手中抽出那只梅花簪，抬手又替她插回了头发里。
“抱歉，姐姐今晚说了很多复杂的话，我知道，小忍你现在的脑子一定很乱。
但不要着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思考，慢慢决定。
无论小忍你最后做出什么决定，姐姐都会尊重你的选择……早点睡，姐姐先回房间休息了。”
话音落下，香奈惠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挂好，准备离开。
可刚打开实验室的门，她却又突然停住。
“对了，还有两件事，姐姐差点忘记和你说了。”
银白的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落在香奈惠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银辉。
她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妹妹。
“第一件事，是童磨先生此前告诉过我，那位鬼王早已为我们姐妹开了方便之门，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转变为鬼。
当然，这件事还为时尚早，眼下姐姐还必须留在这里……
第二件事，是姐姐想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就带着那位姐姐至今都未能见上面的惠子小姐一起，去琴叶阿姨那里帮忙。
我希望，小忍你到时候也能一起来……”
语毕，香奈惠终于离开，只留下蝴蝶忍一人在这昏黄的实验室内……
“……”
“姐姐她啊，早就做出选择了。”
街边的长椅上，蝴蝶忍戳起盒中的章鱼烧丸子，又咬了一口。
“说实话，我觉得惠子你和姐姐挺像的。”
“为什么，这么说？”
惠子闻言，反问道。
“因为你们都已经丢掉了那层光鲜的外衣。
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想要这件外衣，再迫不及待将它披到自己身上，陶醉其中，以此获得那一小点点精神上的满足。
可你们，却能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弃，然后再编织出，属于自己的衣服。”
蝴蝶忍很清楚。
无论是自己的姐姐还是惠子，她们都不是不知晓善恶与好坏的存在。
相反，她们都很清楚，也非常了解。
甚至很多时候，她们都还能站在敌对方的视角去思考。
但清楚，并不代表她们就必须要按照这些规则去做事。
就像姐姐那晚和她说的那样。
善与恶实在太过极端，也充满局限，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而是一片混沌的灰。
无论是她的姐姐还是惠子，她们都早已看穿了这些被世人所设下的道德框架，也都诞生了属于自己的行事准则。
甚至就连看上去不着调的童磨先生，也都在往这个方向上前进……
“我呢，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姐姐说的对。”
顺手戳了一颗丸子递到惠子嘴边，看着她张嘴吃下去后，蝴蝶忍才又笑着说道：
“善与恶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是相互纠缠的。
一个人，她既可以是好人，同时也可以是坏人。
所以啊，我决定在覆灭鬼杀队的这件事情上帮助姐姐，做一个坏人。
然后呢，以后再陪着琴叶阿姨一起满世界去做慈善，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做一个好人。
惠子你说，这样的我究竟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呢，还是一个坏人？”
蝴蝶忍问出了一个很调皮的问题，似是在故意刁难惠子。
但很遗憾，惠子根本没有接她的招。
“我一向，不以这些作为我的行事标准。”
用黑泥将口中的章鱼烧丸子吞噬干净，她语气平淡地回道：
“在我看来，世间本没有善恶，无论是你的姐姐还是你，你们都只是做出了自己想做的选择，仅此而已。
虽然，我本人并不想看到你这么选……”
她还是希望，这对蝴蝶姐妹能远离这一切的纷争。
“是是是……”
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终于将最后一个丸子也吃完的蝴蝶忍，一下拉起惠子的手，带着她就往街上走去。
“好！沉重的话题说完，接下来该去好好散散心……嗯？”
话音未落，蝴蝶忍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前方人群中某道娇小的长发身影。
“奇怪，那不是无一郎吗……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