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衡数落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许久,在怀中人抗议的小表情中离远些。
楚时轻轻往他这边探了探鼻翼,下一秒迅速转回去。
魏衡:“……”
再往后退些。
楚时抓着被子的手收紧,眼角浸出像是泪花的东西,之所以像是,全因为魏衡也没看清,但这模糊的猜测,已经足够他迅速离开床,退后好几大步。
他眼中带着点惊恐。
低头嗅了嗅自己,没什么味儿啊。
抬起手臂,闻闻胳肢窝,不对,他今早还在沐浴啊,整整四次呢。
他是单纯嫌弃自己,还是想挑刺儿?
魏衡探究的伸长脖子,觉得都成这样了,应当不该是挑刺儿,既然如此……
魏衡瞪大眼睛,不可能!
他玉树临风,身修八尺,多少少女梦中情人,单单那些每个月绞尽脑汁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就足够否定他丑的猜测。
不对不对,他绝对不是在嫌弃自己。
魏衡真的很想把人拉起来,让他说清楚,什么意思,但人都病成这样,他再怎么禽兽,也做不出这等事儿。
心口郁气无法疏解,魏衡脸色更加难看,走到门口,提口气想骂,骤然想到小病秧子的质问:“你前几日在门口吼什么?”
又默默将这口气咽下去,走远着,这才骂:“军医是死半路了,搁路上采野花呢,人呢,请人的呢?!”
张正良手中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老远就看见自家殿下要杀人的目光,忙道:“这这!军医在这!”
军医被他拖着过来,鞋子都掉了一只,衣衫被扯的乱七八糟。
骂骂咧咧了一路,也不见这蠢小子慢点。
魏衡守在距离床三步的地方,他刚才试探过,这个位置是楚时稍微有些嫌弃,却没有给他甩脸色的安全距离。
军医搭上楚时手腕。
魏衡眉头一皱:“怎么样?”
军医好脾气:“殿下稍等。”
魏衡:“他到底怎么样。”
军医:“殿下稍等。”
停顿几息,魏衡才要张口,军医便一个眼神横了过来:“出去出去,都给老夫出去,催什么催,你行你来!”
门“啪”的关上。
魏衡站在门口,摸摸鼻子,一时无言。
老头也可不回答,如此将他扫地出门算什么事。
军医很快一脸凝重走出来,魏衡不在门口,刚才还紧张的不行,这会儿却不见得踪影。
张正良笑呵呵的领着军医去大帐,顺便赔罪方才殿下粗莽行径。
军医摆手:“无事,殿下那等脾气,老夫清楚,自当不介意。”
三岁能干出偷走他屋中草药,嚷嚷从此离家,悬壶济世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张正良赔笑着,对医者脸色作没看见。
殿下这会儿正写信呢,说是要请几个太医过来照顾林公子,这才安心。
军医只管死没死,做不得太医那般精细。
调理身子,还得看太医院那群走路眼睛往天上瞟的老头。
楚时这一场病,前前后后生了一个月,昏迷了七天,之后大半个月都卧床,军医说需静养,魏衡就当真没让他下过床。
他体内的蛊毒,几乎每天都有几个时辰如蛆附骨般痛到失声,难以忍受时,魏衡便抱着他,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忍耐伤身,这病便好的遥遥无期,没个尽头。
这日结束,魏衡想抱着人去清洗,楚时躲开他的手:“我今日感觉有些力气,便自己来吧。”
这些时日都是魏衡帮他,楚时羞怯,又起不了身。
魏衡看着那双醉红的眼:“你确定?”
楚时轻轻点头,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颈:“嗯。”
非如此,今个便没完没了。
魏太子一朝开了荤,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吃成胖子,最大顾虑,莫过他到时辰喝药,故而,楚时觉,倒是可以逞强一番。
在云州耽搁了一个月,转眼便入了夏,入了夏的天气不稳定,洪涝时发,魏衡若想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攻至楚国边城,恐怕还得耽搁不久。
这场仗,他打了近五月,穷兵黩武,即使在云州休养一个月,依旧是人困马乏。
云州东边是卉州,楚国边防所在,若是楚军借机魏国大乱,打个措手不及,从黄河上游万崇关绕回,卉州在前,魏军腹背受敌,胜算太小。
稳妥战术,便是平定云州之乱,然后迅速退守万崇关,只要守住了这道大门,来年再次挥兵南下,便是不败之师,届时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携带半块魏国边防舆图的江云知依旧不知所踪,人心焦灼,魏衡不得重整布局。
屋内水雾氤氲,水声缱绻。
楚时看着搬根凳子坐在他旁边的魏衡:“你先出去,我洗完,就叫你。”
魏衡挑眉,盯着他一寸一寸的看,眼神如狼似虎:“你哪里我没见过,这一月来,都是孤伺候你,这会儿害羞了?”
楚时:“……”
修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他轻轻眨眼,眼中似有星辰闪过,轻声慢语:“殿下许多年不曾省自身了吧。”
魏衡挑眉,拖着凳子靠近些,小白兔竟然会张嘴咬人?这算是新鲜事。
许是常年不见阳光,魏衡眼中的美人白的发光,肌肤水嫩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让人不住想咬一口。
人虽身子孱弱,任他抚平抬高,性子却是个不好惹的。
咬的急了,容易噎到自己。
楚时拍开他搅动水面的手,热气将他整个人熏的白里透红,眼中似有不悦划过:“你做甚?”
他再不阻止,这人岂不是要覆盖上来。
魏衡凑过来,脑袋抵在楚时肩头:“孤觉得,方才不够。”
粗重的呼吸打在肩头,楚时瑟缩了下身子,再次推开他缠过来的手:“殿下,纵欲伤身。”
魏衡一瞬兴奋,难掩激动:“我身子好。”
“我身子不好。”
魏衡卸了力,狠狠啃了一口白皙修长的脖颈:“还说孤不曾自省,你如何不自省?”
楚时疑惑看向他:“何出此言?”
魏衡自然的伸手捞过水中的手巾,给他擦身子:“自省为何身子如此弱?自省用膳只吃这么点?自省为何不能让夫君尽兴?”
楚时:“……”
怎会有人如此……
“……无赖。”
魏衡抬头:“嗯?”
不得了,他竟敢骂他。
不得了,竟连骂人都如如听仙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