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海滩。
收容师乐易的个人结界。
地上,一个收容师,四个魔物,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天上,准S级魔女化身为巨鲸,铺天盖地,充满视觉震撼。
卡芙卡累得够呛,它很人性化地倒在沙滩上,像一只回窝躺倒的大猫,倒下去前它还很懂事地告知了一下:“乐易哥,我先歇会……快散架了都。”
四个魔物瞬间变成了三个魔物。
怪鸟还是那只怪鸟,只不过体型小了一号不止,也飞不起来了,脑袋扎进土里,像只肥大的鹌鹑一样原地瑟瑟发抖。
水晶骷髅的样子大变,变成了一个双层四间的集装箱工人房。
那只在空气中神出鬼没、差点把他掐死的大手掉到了地上,插在沙子里,像一尊苍白的雕塑,有点后现代艺术范,也有点喜感。
但是乐易知道,眼前的样子恐怕还不是它们的真身。
他试着发布今日第一条结界指令:
“在我的结界,魔物必须露出真身。”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
他死心了,看来想取巧、走捷径是不可能了。于是他换了一条:
“在我的结界,魔物不能撒谎。”
话音落下,他听到了心灵深处类似开锁成功的的“咔哒”声,感受一种直击灵魂的喜悦之情。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你是结界师?”
听着像是集装箱在说话。
没等乐易回答,声音又继续传来:
“活了这些年,竟然又让我遇到结界师。”
口气既仓惶又凄凉。
乐易不为所动,心如磐石,他谨记着房姐之前跟他说的话:
“我知道基金会那伙人想干什么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们还是不长进,还是不死心,又玩道场养蛊这一套。”
“想必你也知道,魔物的成长是很随机的,有的魔物可能在形成初始就是S级,有的起步低、不过F级,而且升级非常缓慢,甚至永不升级。这些都是没个定数的……”
“基金会里也有能人,他们找到了一个窍门,找几个气场相近、等级接近的魔物,再找一个适宜的幻境,将它们投进去,然后再搞一些盘外招,给它们找来养料……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收容师。”
“他们设一个局,吸引收容师来收容,以收容师的失败作为它们晋级的养料和垫脚石,这种事情他们称为道场,其实跟养蛊有点像,最后几个魔物中决出胜者……问题是,他们之前就玩脱过啊,现在竟然还敢再搞,真的是胆大包天。”
“乐易,你记住了,养蛊道场的魔物没一个好东西,它们一旦进了那个劳什子道场,有了害人之心,就已经堕入魔道、无可救药了,你要遇到了可别手软。”
乐易当然不会手软,他都走到开启结界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剩下的就只有收容一途。
不对,甚至收容都不再是选项了,因为房姐斩钉截铁地告诉过他:
“被养蛊道场选中的魔物,基本都是经过了基金会的一轮驯化,其他收容师是不可能收容的,就算强行收容,它们也只会湮灭掉。”
他打开绘本,开始着手准备作为收容师的最后两道工序:绘形和念收容词。
看到他打开绘本的动作,三个魔物如惊弓之鸟般原地弹起,连续后退,拉开与乐易的距离。
其实乐易也在犯难,他在想着如何把这仨的真身逼出来?
不然他没法绘形。
三个魔物见他没了下一步动作,胆气又回来了,集装箱恶狠狠道:“两位道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跟他拼了!”
它也豁出去了,不等另外两个回应,就一股脑地冲了上来,瞬间就跨出十几米的距离,在冲出的过程中它又变回了水晶骷髅的样子。
在堪堪距离乐易不到一米的地方、眼看着就要撞击上去的时候,它被弹了回去!
像是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挡住了,又像某种牵引力硬生生地将它扯走、往后甩。乐易注意到,水晶骷髅落地的时候又变回了集装箱的样子,然后终于维持不住,变成了一个塑料桶。
这时候,另外两个魔物的攻击才刚刚打出来,塑料桶有气无力地发声阻止:
“慢着……那是愿力屏障,别打……”
但已经迟了。
怪鸟一口气喷出了十几枚飞弹,看着声势惊人,苍白大手瞬间出现在乐易的旁边,朝着乐易的脑袋抓去!
但下一秒,这些攻击都落空了,不仅落空,甚至还被反击、反弹,加诸己身!
怪鸟的身上立即冒出十几处火花,浮在半空中像来回触电一样,它甚至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头栽到地上,变成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鸟笼子。
苍白大手更惨,它直接裂开了,碎掉了,在一阵红光闪过,大手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多出了一只橡胶手套。
塑料桶在不远处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它看得更清楚了,喃喃自语道:
“不,这不是愿力屏障……不是!”
“不是结界师的……这是何等伟力!”
如果它是人类,说不定它现在已经双膝跪地、对着未知的强大的存在顶礼膜拜了。
它看了看天上那如同浮岛一般遮天蔽日的巨鲸,想起来数年前的一个个午后:
那时候的它,跟着它的几任主人,辗转于南方某城市的几间电子厂,直到它的主人变成了某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后,它的轨迹才稳定了下来。它记得,男人那个就读于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大儿子,每周都要来工地上找他的父亲、也就是它的便宜主人,那个男孩话很少,只有在他父亲出去干活、他自己一个人温书的时候,才会哼哼唧唧地念着一些奇怪的字句。
那些句子它多半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少数的几句,它仍记忆犹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塑料桶望着天上的巨鲸,感觉过去和现实在此刻重合了。
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
该醒了。
乐易看到了三个魔物相继对自己发起决死冲击,又接连被无形力量逼退、反震,最后一一露出原形。
他既兴奋又迷茫。
甚至还有点惶恐。
和三个魔物一样,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无形力量来自何处?
它那全方位的自动防御、将敌人的攻击尽数反弹的路数,实在太霸道、太恐怖了。
好在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天上这时传来了如闷雷滚过的声音:
“易哥,你没事吧?”
“我在呢……你尽管出手就是……”
啊!是了!
可不就是陶然吗?
自己这结界最大的助力和“挂件”,可不就是自己的青梅魔女吗!
他精神一振,趁热打铁,用真视扫过三个魔物,确认它们已经露出真身,他下笔如飞,给它们绘形。
几分钟后,一张白纸上出现了三个魔物的速写图,形神兼备、造型准确,任谁来了也挑不出毛病。
乐易清了清嗓子,全神贯注,一脸虔诚地念诵起收容词:
“外道邪山千万重,
真言一发尽摧峰。
有时明月无人夜,
独向昭潭制恶龙。”
最后一个字刚念完,他感到了整个结界的天地一阵晃动,三个大小不一的魔物原地气化了!
湮灭!
不留一点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收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