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上门讨说法众人话罪责
大壮牛一直都会在一声“酒似马尿”的嘲讽之中独往太行，待日头缓缓，偏近西山的时候才会往返。他昂首挺胸，倒背着手，手里，耷拉着七八棵拇指头粗细的不知名小树。
一路惬意，晃荡着对着牛家村。
待来到自己屋子前，才随意将手中的树苗扔在墙根，轻拍两手，伸脚一撞，那破陋的房门便“吱吱呀呀”的上下晃动着“砰”的一声大开。
“嘿嘿。”
怡然趟进屋里，这屋里甚是破旧，只一眼便可以瞧个明明白白。家徒四壁，不过如此，他这屋子，就连四壁都残破得不成样子。
此时未到饭点，无所事事之下，就只好坐在床头休憩，然而屁股还未坐热，便即传来些人声。
人声嘈杂，听之不清，但熙熙攘攘，越近越响，越响越嘈。
“劳什子鬼东西，不让人安生。”
大壮牛一拍床头，提着屁股起身，待来到门前，便见大伙缓步围来，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俺说你们这个时候不去家里生火造饭，来俺这破地方做甚？”
“大牛，你摊上事了！”老马幸灾乐祸道。
“大事哩。”说话的人是扶风寨的。
“什么事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冉大哥在后头呢！”
不多时，便见人群分开了一条小道。
冉絔走在前头，一旁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冉飞云，身后，是众多扶风追云寨的青壮。
“什么事啊，值得冉大哥你亲自来俺这里？”
大壮牛也是一脸茫然，但见冉飞云，心想：该不会是这小子又犯了什么事吧，但值得冉絔亲自上门的，该不会是杀人放火了吧。
心想着，便用出之前的伎俩。
冉飞云时常惹事，不是这家偷只鸡，便是这家盗些粮。因此，三天两头他就不得不腆着厚脸去登门道歉，时间一长，他也摸索出了一套专门用来敷衍旁人的招式。
只见大壮牛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冉飞云的脑袋，道：“小子，你又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看老子待会儿不打死你！”他一边加重语气，一边把冉飞云拉到身旁，然后又陪着笑脸，对冉絔说：“冉大哥，这小子是我认养的，孩子小，无父无母的太可怜了，无依无靠的，俺又不知道教导，让您费心了。您放心吧，一会儿俺一定会结结实实的教训他一顿的，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之前冉飞云犯了事，由于他是大壮牛，大壮牛声名在外，一般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之后，旁人便只好原谅了他，并且还会不停地嘱咐，让他不要殴打孩子。运气再好一点，主人家还会邀请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然而乡亲们不知道的是大壮牛虽然每次都说会揍冉飞云，但从来都没有揍过。
大壮牛说完，自信的看着冉絔，又伸手轻抚着冉飞云小小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他，告知他：不要怕，有老子在，天塌下来也当被子盖。
冉絔在来的路上早就听旁人说起了大壮牛和冉飞云的行径，没想到大壮牛真是如此说辞。他也没想要把事情闹大，但一路上走来，这身后便跟了如此多人。此时骑虎难下，想来今日定得有一个结果。
“冉大哥，切不可如此轻易的饶了他。”
“是呀，冉飞云这小子三天两头的偷鸡摸狗，搅得乡亲们鸡犬不灵，若不是每次都是大壮牛上门讨饶，咱们哪里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这个小子。”
乡亲们小声议论，人声杂嘈。冉絔举了举手，道：“乡亲们莫要吵，大牛是明事理之人，冉某今日来此，也不是让他轻易就能敷衍的。”
说完，看向了大壮牛：“大牛，这孩子是你领养的？”
“嗯，这小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俺见他怪可怜，便带到了家里。”
“大牛，我听说他时常叨扰乡邻，隔三差五的偷盗乡亲们的牲畜、粮食财物，可有此事？”
大壮牛绯红着脸，但肤色黝黑，便只见脖子跟处片片殷红。
“好像是有……”
“你既知他偷盗，为何不加以管教？你领养了他，便是他的再生父母，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不管教他，只任他在你这里有一个窝棚下榻之所，他本就年级尚小，不经人道，你放之任之，非是爱他，而是害他。”
大壮牛哪里懂得管教孩子，他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管不了。他从小就只会进山打柴，没有人教导也长这么大，活这么些年了。因此冉飞云住在这里，他从来没有说教过一句，也不曾吩咐过一句。如今听得冉絔如此说来，只感觉大有道理，但是又不知道方法。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些人请回去再说吧，教导，过几天有方法了之后再进行教导。
“冉大哥说得是，冉大哥说得是。飞云，快跪下来给大家陪个不是。”
今儿个人多势众，冉飞云还是出其不意的第一次如此乖巧，大壮牛才刚摸上他的肩膀，他便硬堂堂的跪在了冉絔等人面前。
如此一着，冉絔还真不知该从何入手。
这时，人群里又嘈杂了起来。
“对，对，这小孩哪里会知道偷盗。定是大壮牛指使的。”
“是啊，这么一想来，也不无道理。”
“这么个小孩，哪里会知道偷鸡，偷猪崽，还有粮食藏在哪里都能知道……”
话头直往大壮牛身上滑，大壮牛从来都不是善辩之人，只见他猛然怒起，指着人群道：“哪个龟儿子冤枉老子，有种的站出来！”
一声喝，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大牛，我在这里，你想干什么？”冉絔上前一步，一股无形威压逼来，大壮牛只觉得寒风扑面，莫名向后退了两步。
有得冉絔撑腰，人们又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人在瓜田不绑鞋，李下不理帽。如此三五绯言，你便受之不住。我等皆是讲公道之人，冉飞云在你篱下，叨扰乡邻，偷盗财物本是事实，并且今日被我亲自抓拿偷盗青麦。你又有何话可辩驳？”说着，冉絔转向众乡亲，道：“大壮牛乃行事光明磊落之辈，常言道，话说道理，事说证堂。冉飞云虽然偷盗，但是否是大壮牛指使，此事还需要证据，切不可轻言枉之。”
说完，冉絔看向了冉飞云：“冉飞云，我且问你，你偷盗乡亲们的牲畜、粮食、财物可是受他的指使？”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了大壮牛。
冉飞云小小的身子紧紧的依偎在大壮牛的身旁，他虽然不谙人事，但也不至于傻到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他怯生生的说：“我只是饿，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是这样拿吃的，只有白……只有饿了的时候，我就会去拿。”
“乡亲们，你们可听清楚了？”冉絔莫名松了一口气，其实方才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即使不是受大壮牛的指使，他也犯有不教导的罪过！”朱有名踏出人群，伸指直戳道：“当年十八寨聚义之时，十八路头领便立下了约法三章。”
“其一不可奸淫妇女欺辱老弱；其二不可杀人放火。第三条便是不可偷拿横抢。”朱有名摸着小巧的八字须，继续道：“这偷盗的罪名，便是在第三条。如犯下罪，便即杀无赦。冉大哥，今日倘若不给乡亲们一个交代，岂不是愧对了乡亲们的信任，愧对了十八位聚义的兄弟们。”
他嘿嘿一笑站定，旁人虽然对他讨厌如斯，但此时却大都跟随着他的话头轻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