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丨后手
此为0197年10月16日，由于日渐冷却的空气原因，子机每日的活动时间都在缩短。它们最基本的免疫系统依赖高体温运行，因此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飞行损失的热量不是一个小数目，就在最近几天，已经有数场坠亡与感受到动能的事故报告传达过来，超过半数子机均递交了冬眠请求。
“……好吧。”
任何一个种群都不会选择在食物匮乏的时期增加数量，安终决定还是不去逆天而行，毕竟自己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获得替补子机，它们却要因此渡过一个无所作为，容易死亡的冬天，那太不公平，也不合理。
“呼……”
剧烈的体力劳动已经持续了十多分钟，从骑跨姿态至仰躺上握位，及至现在的站立前倾，省力与费力的工作方式替换了十三种以上，在这寒冷的环境下，他甚至流淌出汗水。还好它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嗯……很漂亮！”
一个黑色金属外壳的硕大展示柜占据了前厅宝贵面积的一隅，然而他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透过玻璃外门，拥有超过手腕厚度的一盒《呼唤》桌游收藏版被放在左上角位置。作为这方面店面的最经典配置，无论如何也要松松垮垮地将其填满才行。
“甚至还是有内涵好几个卡雕的类型，看起来不像是工厂流水线生产的，倒是有些个人色彩，也许可以说是世上独一份。”
爱好者花费时间、精力、钱财制作的产品最终因为补贴家用或者更荒唐的原因流落到市场，这种事情每年都在发生。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他们有些可怜，但捡漏确实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尤其是这么大一整盒的价格还不到模组售出价的一半，更是能够提供难能可贵的舒爽感受。
“要不要稍微斜过来一点？这样的话只要随便增加个什么，盒子封面就看不到了，只是露出侧面脊梁的话不知道的人很难看出来它是个什么……”
但是手指摸到报纸的一瞬间，这些东西很快就被抛之脑后。这张报纸是反叩的，入眼的只是些招商广告与鸡毛蒜皮的小故事之流，他却看得相当入神。阅读这种东西，存在一种魔力，它很容易开始，很容易被打断，但在外力作用之前保持迅速直线运动（），几乎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如清风一般的她走了】
不知道公共设施的报告文书是否有这样奇怪的要求，单论文笔方面，如果代入自己那个时代的评价体系，或者以狄俄普斯系的观点来看，大约是小学三点五年级水平。
“只需要删除彼此的常用联系方式，就能算作没有嫌疑……”
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他的眉头愈加拧紧起来，想要跳过这段令人不适的文字，却发现已经翻到了首页，刚刚那篇正是头版头条的篇章。
“异端邪教的书籍我也不是没有看过，它们好歹还会使用貌似真实的语言遮盖自己的意向，然后才拿自己的论点证明论据……而这个东西，是不是太侮辱智商了一点？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耍吗！？”
「当事人与被害者关系相当融洽」这几个词汇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与逻辑才能联系到一起去？是整个文书体系没有人了，还是说评估与检查结构都不存在？
「冷静，冷静……」
安终随手将报纸横向飞出，柔软劣质的纸张轻易便被阻力拉扯铺开，松松散散地变成几份，不能离开多远就飘落在了地上。
将气，自鼻腔流淌到肺尖，继续下行直至充盈底部，随后胸腔缓缓用力，将废物呼出。
这样连续三次，他感觉自己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以后不能再买这家的报纸，编撰者资质不足都是小问题，哪天气出病来可是天大的事情。
“废纸也不能浪费了，这种沾满油墨的东西拿来取暖效果还是不错的……”正要弯腰将其收拾起来，丢进放燃料的铁盆，安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头版头条，一般是什么栏目？」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文化，排列不同也很正常，很正常。
然而目录却并不给人留下半分薄面，它上面明晃晃写着白纸黑字：
【新闻】
——这样啊。
“……小白，小白？”
“我在，出什么事情了，您为何如此慌乱。”
他将自己所见略微与其分享一些，却死活不愿意给她看到全文，唯恐污了眼睛。如果不死族真的有那样聪慧，那么一定能够理解自己所想的吧？
“虽然这间屋子会有些可惜，但也许我们应该搬走，到很远的地方去……”
对吧！？她也能看得懂这些明摆着引导话题的句子而不被溺死！
安终的嘴角慢慢扬起了一点弧度：“以防我们的想法不一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些东西太抽象了，规则全凭主观，法理毫无用处，要是继续待下去的话，也许明天就能捏造出一柄刀子七进七出，我认为这里并非是合适的居住环境！”
他的手轻轻地拍在女孩的脑壳上，以微小的力度开始揉搓：
“条件还太少了……”
“它们正在命令一位曾经做过士兵的人去死，我们有做过任何比之更高明的功绩嘛？”
稍微增加的力度令其不得不压低头颅，究其事实实际上是他不想与之发生视线的交汇，那双眼睛仿佛有着洞察人心的魔力，无法获得的深邃黑色中能够映射出所有画面：
“外面也不一定会更好哦？毫无意义的死亡到处都是，许多人将未来当美酒喝下，有许多欺骗，充斥着暴力，相比之下，这里最少还在禁枪……”
一瞬的疏忽之下，白落堤的脑袋挣脱了手掌的钳制，将她深邃万分却清澈见底的眸子，以视线与眼前人相互
“……跑不掉了，嘛？”
她的眼角甚至如人类一般流出零星的泪水，在安终的详细设置中，这样的动作是用以表达悲伤。
他以大拇指将其拭去，摆出自信满满的面容：“没关系的……”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绝对安全，也是我的家乡。如果当有一天我们再也没法活下去，那么回家就好。”
「不死族会被消减到存活残部无法形成思考回路的程度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