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医的灵堂布置的很隆重,前来吊唁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他一生无儿无女,也没婚嫁。春虫虫便成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守在灵堂内,足足七日,迎来送往的宾客,也劝她多多休息,可是春虫虫没有,她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人来了又走,好似看到了好多人仓促的一生。
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就那么漠然的跪着,然后在礼仪官的主持下,听到了那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锤敲三下,盖棺定论。
春虫虫憋在心口的那口气散了,她只感觉心口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来人往中,众宾客都慌了。她没有亲人了,没有人安抚了,没有人近身。
他们慌乱的大叫,大夫,大夫。可春虫虫就是大夫呀。然而她却最终没能让自己一口气舒缓过来,还是伤了肺腑。迷蒙间忽然有一个宽阔的胸膛让她依靠。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好似被别人抱了起来,她的意识涣散,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她还是缓缓的合上了眼睛。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好似又回到了宫中,她形单影影的走在那条狭长的甬道中,她穿过前朝,看见一座单独的小楼,那楼里面还亮着灯,她低下头,朝着那小院走了过去。
门总是留了一半,烛火下,一个表情严肃,留着长须的老者,正在烛火下看着书,她走到他面前,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师父。他却没应。
他的手从一堆书籍中抽出一本书,丢在了她的面前,她接过书,然后找了个角落蹲下,借着蜡烛的余光,她努力的背着那书上的字迹。
那些字,她都能看得懂,但是所说的她却全然不知,她把书背下了,她把书放在了那个老者的案头,老者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对她挥挥手。
外面已经是三更天了,宫墙里的灯火似乎要比月亮还要暗一些,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去,她走进了一个大房子里面。里面好多人都睡着了。
只有一个床铺边的箱子上还燃着烛火,那烛火的灯芯被剪掉了,或许是烛火的主人不想影响其他人休息吧。在烛火下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面放了一小块小小的糕点。
那糕点精致,是只有贵人宫中才有的。春虫虫感觉自己坐下了,她好似拿起了那块糕点,可此时却有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声音很甜,很温柔,那声音在说:“虫虫,我真想像你一样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哦。”
忽然春虫虫感觉鼻子一酸,她的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赶紧转头,大叫一声:“小姐。”
可床幔下,只有她一个人,她面前的桌上点着几根蜡烛,桌前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的斗篷,一头长发搭在斗篷上,头上束着金冠。
她张张口,又闭嘴了,她知道刚刚的那是梦,一场在她身上真实发生过的梦,只是梦中醒着的人已经不在了,梦中叫她的人也不在了。
她收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披着一件外袍,她从床上下来,走到那人身边,她在他身边轻声行礼,低低的叫了一声:“陛下。”
那人用手杵着脸颊,他睡着了,他被她这么一唤醒了过来,他蹙了一下眉头,看向她,他关切的说道:“好些吗?”
春虫虫赶紧点头:“好多了。”
那人赶紧扶住她,带着些许怨怪的说道:“虫虫,你还是不信朕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朕一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起码要有一个人照顾才行呀。”
春虫虫再次行礼:“是你救了我?”
云墨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撩拨开,她挂在脸颊上的几根发丝,他柔声说道:“你呀,还是太任性了,有的时候,没必要把自己变的那么坚强,你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我。”
春虫虫点头,微微躬身:“多想陛下。”
云墨见她好似不愿多说,他转过头去幽幽的说道:“陈老太医已经下载了,朕给他选了个好地方,那里是他们陈国的王陵,朕知道有些事,你不方便,可是朕方便,朕真的很希望,有些事,你能向朕开口。”
春虫虫一惊,她的眼都瞪大了,她吃惊的说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云墨扯扯嘴角:“是呀,知道,不过你既然不愿说,那便罢了。朕不会在意这些,朕只希望你好好的。”
他说完起身,背对着她:“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祭拜陈老太医,过几日我们也该回京了。”
说完他推开了门,在他背后,春虫虫低哑开口:“多谢陛下。”
云墨的脚步一滞,不过他并没说下去,他抬起脚步,朝着黑暗中走去。刚刚睡醒的春虫虫并没有睡意,她坐在了他刚刚坐下的地方。
她双手抱着自己,她感觉有那么一刻,那个胸膛让她很安心很安心,她感觉自己好似被那个胸膛给救赎了,那是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她唯一的依靠。
现在她看到了云墨,她感觉那个胸膛应该是他的,他对她是真的好,好到他知道她的一切,却从未刁难过她,甚至还有些放纵。
只是她又清楚的知道,他喜欢的,他爱的,他挂念的,他放不下的从来都不是她,她是替身,她要做的就是尽到自己的本分。
她要好好的活着,好多人都希望她好好的活着,莫念珠,莫夫人,陈老太医.....
她感觉自己对这些亲人中,记忆最深刻的那句话便是好好的活着。是呀,她要好好的活着,她不能让那些爱着她的亲人失望。
春虫虫替自己诊了脉,因为伤心,她的肺腑被伤到了,她需要调养,她便给自己开了药方。下人没多时便把药汤端了过来,她浅尝一口,可眼泪却又止不住了。
药太苦太苦了,她好想告诉他们,她真的真的很想好好的活着,可是这好好的活着,太苦了,要比她手里的药汤还要苦,苦的她浑身颤抖,苦的她很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