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锦修之所以将返京,与云溪迎接家人,定在一日。只是因为这几日,日头有些毒,他不忍心让云溪跑两趟。
他知道云溪此刻,就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祁锦修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回头与小丫头对望。
他不能让云溪难做,更不能让顾南萧,因为自己误会云溪。
云一瞧着阁主好像面无表情,但他就是能感受到,阁主周身萦绕的悲凉之气。他很想劝阁主,如果放不下就去,就奋力去争取,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云溪看着祁锦修骑马远去,总感觉那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感情的事最伤人,她不能同时给两个人回应,那对两个男人的真心,都是一种践踏。
云溪甚至连亲事都不能给祁锦修介绍,因为那更是一种无形中的伤人做法。长叹了一口气,云溪在心中盘算着,要不就把铺子的盈利,再给祁锦修多分两成,还要给他购置些田产、庄子之类的。
多替他攒些老婆本儿,将来祁锦修若是遇到心爱的姑娘,也不会因为他寒门出身,而拿不出像样的聘礼。
祁锦修一走,心里是最高兴的人是顾南萧。他见云溪还站在城墙上远望,立刻将人拉到阴凉处的凉棚,亲手为云溪倒上茶。
他们二人还需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听前方查探的人回来禀报,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云溪的父母便要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必来回折腾,索性一并将人接了,安置妥当后再回王府。
云溪的对于这对便宜父母,心中没有任何感情。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母亲虽然生性软弱,却也在极力地疼爱着原主。
前日里又因为云溪,受到了沈玉娇的磋磨,云溪便想着将人接过来,好生将养一下身子,就算是替原主尽孝了。
至于他那个爱逢迎拍马,又宠妾灭妻的父亲,管着吃喝便也罢了。她也不差这点银子,没必要让人说成不孝。
权当是替原主还了生养之恩,但是若那个便宜爹,还想要其他的好处,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云溪突然看着顾南萧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准备将我父亲,安排在哪个郡做郡守?”
顾南潇吃不准云溪的态度,便试探性地问道:“长留郡如何?”
云溪知道那是一个中等州郡,不算太贫瘠,也不算太富有。顾南萧这分明是在试探她的意思,云溪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将人放到兴阳郡吧。”
顾南萧毫不犹豫的便应了好,心中也明白了云溪的打算。那兴阳郡虽然离他们的亲王府很近,却是他封地上最贫瘠、面积最小的州郡。
看来云溪对他的父亲,心中十分不满。想到这儿,顾南萧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因为他觉得云溪对她父亲的不满,有可能是来源于,她父亲将云溪送入王府做通房的事。
看来他要尽快让云溪彻底原谅自己,然后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补齐对云溪的亏欠。
想到原谅,顾南萧心中就苦涩得不行。自从找到云溪之后,小丫头除了同意暂时待在他身边,晚上让他陪着睡觉外,冷淡得几乎把他当个陌生人。
若他不主动往云溪身边靠,云溪甚至一天都不会与他说一句话,也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就连以前云溪表现过欣喜的萤火虫、烟花、孔明灯、木雕、花灯这些哄人高兴的把戏,现在也通通失灵了。
云溪现在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对他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更让顾南萧苦恼的是,在他几次三番想要试图亲近时,都会引起云溪的梦魇。这件事儿,愁得顾南萧都要秃头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破局,那个心结不解决,别说迎娶云溪,两人将来是个什么结局,都很难说。
顾南萧本想着,等云溪的父母来了,对他们表现得好一点。希望云溪看在他照顾其父母的份儿上,对自己缓和一些。
谁知云溪对父母,竟然是这样的态度,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顾南萧觉得更可恨的是,他身边的人,全是单身光棍儿,没有任何人能介绍经验给他。
他虽然也在心里劝自己,不要操之过急,日久见人心。可偏偏还有一个祁锦修,天天围着云溪转。
顾南萧真没把握,哪一天云溪就会突然觉得他也不过如此,而祁锦修也确实算个好归宿,那样的话,他和云溪可就彻底完了。
顾南萧这边,心里激烈的斗争着,云溪却是完全无知无觉的在品着茶。她此刻心中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云溪之所以将原主的父母,放在离王府很近的郡城,就是方便有事发生的话,她可以快速赶到。
因为根据原主的记忆,府上有一个非常得宠的徐姨娘,是个手段高明的老绿茶。原主母亲性子软弱无争,常常在那人手中吃亏。
而且,原主那位只活到三岁,便病死的嫡亲弟弟,显然死得没那么简单。
原主母亲又在产后无故得了病,偏偏不能在再有身孕,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恐怕连傻子都很难相信。
云溪也不是没想过,将原主的母亲接到王府来住。只是古代女子出嫁从夫的思想,怕是约束着她,不会做出那种出格之事。
正思索间,城门处有卫兵来报,说赵姑娘的家人,已到城门外。顾南萧与云溪听闻后,同时起身向城门去迎人。
这是云溪借尸还魂以来,第一次见到原主的家人。她在审视这些人的神情及长相时,完全是一副看待陌生人的心理。
只有在看到原主生母时,心中隐隐地感受到一种无法自控的牵绊,想必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可能缘冥冥之中,原主也希望自己替他照顾好母亲。若这是原主的最后遗愿,云溪会替她达成。
原主的母亲吴氏,本应该是与王妃差不多的年龄,可不到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如同将近五十的老妪。
即使换上了较为华丽的衣裙,仍然能看得出,那衣袍下单薄的身影。还有那不再笔直的脊背,两鬓雪白的华发,都在昭示着她过得有多不好。
最让人不能忽视的,就是吴氏那双满是麻木与茫然的双眼。仿佛她早已被生活摧残得心力交瘁,对什么事都彻底失去了希望。
都说女子是男人娇养的花,只有不用心的男子,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变得残破不堪。
云溪记得,原主离家前,吴氏还没有现在这么惨?看来在原主离府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过得更加水深火热了。
反观原主的父亲,面色红润,体态都丰腴了几分。他身后的四五个姨娘们,也都容色娇美。十几个庶子庶女们,身上的衣衫,也比以前华丽得多。
想必是自原主入了王府后,这个便宜爹借着顾南萧的光,不知怎么,捞到了一些好处。
赵家人站在起来,只有吴氏显得格格不入。尽管便宜爹在极力显示,他与吴氏的亲近,但这种画面,反倒更让人觉得更有割裂感。就好像没有感情的人,硬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情深的和谐样。
今日来城门前一起接人的,自然有当地的官员们。虽然顾南萧并没有刻意通知谁,但他们是不会错过,这个讨好贤亲王的机会。
赵茂全只是一个九品京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眼前来城门口接人的官员,最小的也比他大上两级。
虽然有些紧张,但他同时也在心中隐隐地兴奋着。听闻他的嫡长女,自从入了庸王府后,便将顾南萧拿捏得死死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个未来亲王岳丈,岂不是要在女婿的封地上,横着走了?
赵茂全做着白日梦,美滋滋地走到顾南萧的面前。本以为贤亲王会来到城门前,亲自迎接他。自然是不会让他当众行跪礼。
谁知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却突然听到贤亲王身后的护卫,厉声呵斥道:“大胆!见了贤亲王,还不跪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