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玥的大学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距离青阳镇一千多里地,由于没有直达的高铁,还要去省会城市转一趟车。
还好旁边的黑水镇早些年因为出煤矿,为了便于运输,在镇上修了一座火车站,前两年又在靠近青阳镇的郊区修建了一座高铁站,一个半小时直达省会,出行还算方便。
上午九点多,林乐水坐的这趟车就到了省会高铁站。她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听到列车员提醒下车时,就顺着人流下去了。
青阳镇因为附近有煤矿,镇上很多人家都有工人,因此计划生育执行得十分严格,后来经济下滑,生育率更是逐年下降,镇上的人口十分稀少。这还是林乐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偌大的火车站,人头攒动,让人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林乐水打开手机对照着上面的信息,艰难的找到了自己的候车厅。
候车厅里一排排的座椅都坐满了人,林乐水找了半天还没找到一个空位。正要随便找个地方站一会儿,一个大约六十出头,却已经满头银发的老大娘伸手招呼她,“姑娘,坐这边吧!”
大娘把身旁座椅上的大包小包收拾起来,腾出位置让林乐水坐下。
“谢谢大娘。”林乐水乖巧地跟大娘道谢,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一下子就冲淡了脸上的清冷之气。
大娘紧紧抱着怀里的大包,被这小姑娘的笑容蛊惑,原本愁云满面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慈祥的笑容。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她很快又收敛了笑意,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化不开的忧愁。
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林乐水把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身旁,闭着眼睛假寐。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大娘和坐在另一边的老人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我说不治了,你还不听,这癌症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竟是浪费钱。”
“咱们小地方医生不行,大城市医生才厉害,你看咱们村那谁,区医院说本来过不过三个月的,结果儿子接去大城市动了个手术,这都四五年了,还活得好好的。”
“他那病跟我也不一样,说不定我去了也没用,别到时候病没治好,钱也花完了。回头我走了,你儿子也不一定愿意伺候你。留点钱,将来动不了了,好歹能请个人乡亲照顾一下。”
“没有你,我要钱干啥?你要是不治,等你走了,把我也带上吧......”
林乐水睁开眼看了一下两人的面相,原来一对夕阳红老年恋人。
大娘是青年守寡,年轻时怕带着女儿改嫁对孩子不好,于是咬着牙独自拉扯一个女儿长大。待女儿大了,又怕改嫁的名声不好,影响女儿的婚事。
等女儿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要带外孙。一直到外孙上小学,没有用处的老太太就在女儿女婿明里暗里的嫌弃中,主动回到了老家。
她没想到,为了女儿付出了这么多,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也许是她不会教孩子,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孩子养成这样,都是她造的孽。
失望的大娘一个人回到老房子住时,才发现这日子太难熬了。年轻时为了女儿,多少媒人上门说和,她都咬死不再嫁,这会儿,不用再顾忌什么,她就想找个老伴儿。不图什么,老伴儿老伴儿,老来作伴儿,有个伴儿,兴许就不那么寂寞了。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老头儿。老头儿的老婆年轻时嫌弃她木讷不会说话,只知道干活,丢下儿子,跟同村的一个二流子跑了。
再后来,前妻在南方挣了点钱,也跟二流子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没有生孩子,不知怎的,又想起被她丢在老家的儿子。有钱的亲妈一招手,人前不认人的儿子就带着儿媳妇,屁颠屁颠的跑南方投奔亲妈去了。
了解到大娘的情况,老头又是敬佩又是怜惜,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看对了眼,年过半百的人了,也没必要矫情,两个苦命人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老头儿虽然不善言情,但是家里家外一把抓,能干有主见,能拿事,大娘也算是知道有人疼爱有人依靠的滋味。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两人的好日子还没过两年,村里免费组织六十岁以上老年人体检时,检查出大娘身体里长了一个瘤子,还是恶性的。
恶性肿瘤,那不就是癌症吗?
大娘得知病情后,哭了一场,就决定放弃治疗,在家等死。老头儿却不肯放弃,拿出多年的积蓄,坚持要给大娘治疗。小地方的医院不行,那就去大医院。
大娘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后来还是老头以死相挟,大娘才愿意跟他去大医院做手术。
没想到都快坐上高铁了,大娘还老调重弹,不过依然拗不过强势的老头儿。
林乐水看着笼罩着大娘半张脸的黑气,无声的叹了口气,两人怕是不知道,他们还没到京城,就遇到了一场生死大劫。
“奶奶,我会看相,要不要我帮您算一卦,测测这次出行的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