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太妃端坐在马车之中,珠光宝气的翡翠金簪堆砌了满头,她不动,自有侍女为她撩起车窗帘来。
陆青黛和她对视上,笑着颔首,“多谢太妃娘娘关心,臣女来了,只是听闻先前宫宴太妃作为长辈都是和太后一起出场的,可今日,太妃娘娘来的好早。倒叫臣女多多少少有些吃惊了。”
宁德太妃的眼神看过来,心里头觉得陆青黛在挖苦她如今权势地位不再,但看到陆青黛那双勾人中自带几分天真的眼神,顿时什么脾气都消了。
这小娘子刚来京城才多久啊,哪能知道如今她的谋算?
她笑的和善,“听闻陆二娘子初到京城,这是第一次进宫吧?不若和我同行,先一步去觐见太后娘娘?”
陆青黛故作懵懂,看向陆青栩的同时道,“多谢太妃娘娘美意,只是哥哥刚刚同我说了,我如今还没有品级,是不能在宫里头乱晃的,要跟着母亲依礼制拜见太后娘娘才是。”
“若是我笨手笨脚莽莽撞撞的给太妃娘娘添了麻烦,那就属实是大罪过了。”
她笑的温婉,从宁德太妃的角度看来,当真是一副乖巧听话,又好拿捏的样子。
藕粉色的衣裳衬得人面如桃花,端在稍后一点的马车里头对着她笑脸盈盈,眼神灵动天真,好似从未有过什么烦恼城府一样。
这样的人,最适合皇家。
宁德太妃也不勉强她,又温声嘱咐了一句,“那陆二娘子若是无聊了,可以来寻我,陪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陆青黛笑着应下,而后让陆家的马车靠后,让宁德太妃先行。
看着宁德太妃的马车逐渐远去,陆青黛脸上原本堆砌着的温和笑容才逐渐变得有深意起来。
“看来淑妃娘娘真的是将宫中大权牢牢抓在手里了啊,否则宁德太妃哪会这般和颜悦色?”
陆归寺听见自家女儿这样说,连连让她噤声些,就怕被旁人注意到。
他将头低了低道,“宁德太妃毕竟是长辈,更何况还曾照拂陛下,帮他管理过后宫,了了你可千万不能对她不敬。”
“咱们还是要尊重敬畏陛下的。”
陆归寺是当今陛下一手年轻时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也确确实实付出了不少努力,但陆归寺一直认为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
因此虽然如今听从女儿的建议投靠了太子党,但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当今陛下考虑。
投靠太子党是为了自保和家族,但效忠陛下的心仍然是不变的。
陆青栩没想那么多,只是劝道,“了了要小心些,不要惹了宁德太妃不快,否则她若是随随便便给你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可真就冤死了……”
陆青黛点头,对他们的话笑而不语,只是看他们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些关切的神色。
袁氏好性子的点出父子两个的盲点出来,“太后一向不管后宫之事,之前多是由宁德太妃代为管理,但这些年来,基本都是淑妃娘娘一手操持,不见宁德太妃的身影了。”
“若不是了了的接风宴,怕是京城中人都快忘了她了。”
所以说,如今的宁德太妃听着是风光,但是实际上手中的权柄已经被人拿住了。
陆归寺还是担忧,“可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德太妃就算如今不掌握后宫权力了,但后宫之人多多少少得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她刻意针对了了,那了了又该如何是好?”
“别忘了,这后宫里头,可不是世家子弟就能随意进出的。”
可不像是在外面,了了上次被邹氏为难的时候还能有言执玉赶到。
这朱紫宫门之所以能屹立至今,就是因为它后头有重重的枷锁和规矩撑着。
“爹,你平日听八卦的时候能不能多听一耳朵?”陆青黛稍稍叹气无奈,“这后宫之中对宁德太妃忠心不二中叫得上名号的也就庄嫔娘娘了,她若是真的有用,太妃哪里还能被淑妃压这么一头来?”
“太后一向不关事任由她们争权夺利,淑妃和宁德太妃都要夺权,但如今宁德太妃示弱,她必然是专心对付淑妃娘娘,哪里有闲心来管我?”
陆青黛说到这就不说了,只是一味的宽慰。
“她和陆家交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来对付我?接风宴上,宁德太妃还送了女儿一枚帝王绿的镯子呢。”
说着,她便伸出皓腕来给他们瞧。
只见翠绿翠绿的帝王手镯环在小娘子的手腕处,盈盈的泛着柔光,通透又纯净,很适合她。
终于将三个人给安抚成功,陆青黛笑着不语。
只是到宫门处要暂时和父兄分开的时候,她格外无奈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陆家适合做纯臣,不掺杂任何私人利益的纯臣。
她的父兄都是直肠子,宁折不弯,忠心于帝王便是忠心一辈子的事情。
若不是先前她将陆家未来的道路谋划好了,怕是在两党相争之间,陆家早就成为牺牲品了。
毕竟,陆归寺根本就读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他只会一味的算账挣钱,分配银子,填充国库。
而陆青栩更是不懂,他只要做好守卫京城的职责,稳步上升就已经算是很安分了。
好在有一个会算计人心的女儿(妹妹),否则这陆家被他们败完了都不清楚。
陆青黛叹息。
既然是为了夺权,那么手里自当有一枚甚至多枚有用的棋子。
宁德太妃手里的庄嫔已经不再是王牌的地位了,那为了从淑妃那里得到大权,她自然应该扶持一枚新的棋子。
只是想让她做棋子,宁德太妃手里还是少了些筹码。
陆青黛轻轻摆弄了一下指尖,被兰茵兰芝扶着往后宫内院走去。
皇宫中的御花园格外漂亮雅致,即便是到了冬日,不少植被的叶子都枯了许多,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布局和设计却格外的有章法,枯叶残木仍旧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只是昨夜刚刚还在她榻边给她擦手的人此时被一大群命妇和小娘子们簇拥着,这样看过去有些碍眼。
一堆嫩色衣裳中混进去一抹生硬的黑色,确实看着不大顺眼。
袁氏显然也看见了,眉头微微蹙了蹙,正欲小声安慰自家女儿,就见陆青黛神色如常的拉着她走过去,要行礼的时候就被程宥泽抬手扶了起来。
明晃晃的偏袒。
“不用行礼。”程宥泽眉间原本凝着的不耐在见到人的这一瞬消失殆尽。
他自动忽略了身旁想要凑过来的搭话套近乎的莺莺燕燕们,朝着袁氏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孤都说了孤心有所属,她们还是不依不饶的,也不怕孤一个生气把人都砍了去。”程宥泽冷飕飕的语气说起话来真的有够渗人的。
原本黏的他紧紧的人一下子就散开了。
不少命妇的神情都有些惶恐,连忙带着人战战兢兢的想要跪下请罪。
程宥泽反手抱臂,“怎么,都是第一次进宫?该去哪儿都不知道?”
“殿下莫要凶她们。”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娘子,甚至还有十三四岁的,陆青黛扫过去一眼,倒是没见到程诗,只是一些小官家的嫡女儿,想必是特意带来想着给太子当个侧妃贵妾的。
程宥泽见她帮着那群觊觎他的小娘子说话,气极反笑,“你怎么能不生气呢?”
他被旁人觊觎,她若是不生气定然是因为不在意他!
陆青黛暗自瞪了程宥泽一眼,随后退了一退,“殿下慎言,殿下可别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臣女哪里值得殿下放弃这么多贵女呢?”
“更何况,臣女瞧着这些娘子各有各的千秋,是殿下言语过激了。”
太子有没有三宫六院她压根不在乎。
但‘只想有她’和‘不纳妾的原因是她’这两者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被她这样瞪了一眼,程宥泽的气更盛了,但是经她一番提醒,他也逐渐回过味来,对着一旁的命妇和贵女道,“之前那番话,是孤言语不当。只是孤确实心有所属,心中容不下她人,倒害各位夫人和娘子看走眼了。”
“今日是孤不对,吉和,备一份厚礼,送到各位夫人娘子手中,也算是孤聊表歉意。”
程宥泽打量了一眼这些人,见基本都是品级不高的人家,觉得先前可能还真猜对了,这群人可能真的少有进宫,寻不着方向,又道,“吉和,送她们去寿康宫。”
这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做法换来千恩万谢。
他以拳抵唇,低声跟陆青黛说话,“当真不生气?”
陆青黛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袁氏就出声打断,“了了,我们该去拜见太后了。”
陆青黛被袁氏拉走,程宥泽没得到回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还被袁氏瞪了几眼。
程宥泽:“?”
他做了什么惹未来的准丈母娘不悦了?
难不成方才的举动过于鲁莽?
程宥泽打死自己都想不到,是袁氏眼尖,看到了他衣领之下被掩盖起来的草莓印。
那边,吉和公公领着路,陆青黛和袁氏慢悠悠的走在最后,袁氏见周围没人,咬着唇,不知道该不该给女儿讲自己这个新发现。
犹豫再三,袁氏别别扭扭的开口,“了了,既然你可以不要沈宴秋,那这太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陆青黛看过去,眼神有些不解。
“太子殿下就是爱闹了些,娘你怎么就这样说他?”
陆青黛往前看了眼,生怕被吉和给听见了。
不然她又要去哄人了。
“娘…娘方才瞧见他脖颈处有一块红印,定然是被旁人给亲出来的。”袁氏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又低了低,“更何况他的身份哪能只守着你啊?你瞧,这进宫来的小娘子十个有九个怕都是奔着他来的。”
陆青黛咳咳两声,最后轻声道,“娘,我和殿下是利益共生的关系,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若他没有太子的身份,我也不会要他啊,更别说其他小娘子了。
只是她们寻求庇佑,我们找寻盟友,其中意义是不一样的。
哪怕之后我和殿下的关系断了,我亦是我,他亦是他,我和他本身就不是因为情意才纠缠在一起的。
娘何必担心未来呢?”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陆青黛凑近袁氏的耳朵又说了句,“更何况,娘,那是我亲出来的。”
袁氏闹了个大红脸,只能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一行人到了慈宁宫门口,依例检查了身上的东西之后,才被人引着前去拜见太后。
但此时顺序可就跟之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来的时候陆青黛和袁氏有心聊天,这才在最后面,如今拜见太后依照品级,她们站在这群人最前头。
只是进去的时候不大巧,太后身边还有两拨人。
其中之一自然是今日的宴会主角之一沈静,她站在邹氏身边,温婉的笑着,似乎是在应和着太后打趣的话语。
邹氏被赐座在太后身边,对面坐着的就是刚刚还和陆青黛打招呼的宁德太妃。
宁德太妃身边站着程诗,她可就没有沈静那般好性子了,眼珠子转啊转的,像是在打量太后宫中的装饰。
两个人看到陆青黛的时候反应也都不尽相同。
邹氏满眼写着的都是愤怒和生气,沈静是噙着一抹笑,但眼神却没有半分柔和之意。
宁德太妃更多的是欣赏和满意,程诗的眼神就更加直白了,她的眼神毫无半分算计之意,有的只是你怎么才来的疑问。
太后甫一见到模样这样出挑的小娘子,眼神都亮了几分,开口就问她是哪家的。
“禀太后,臣女是户部尚书陆归寺的女儿。”陆青黛行礼回话,刚起身,就听见一旁的宁德太妃在夸她。
“太后,臣妾都说了吧,这小娘子是个极为出挑的,天生就该进我皇家的门!”
太后给袁氏赐了座,又看了看其他世家的娘子,这才转向陆青黛道,“果然是钟灵蕴秀,倾国倾城。”
这满园的花骨朵儿就没有一朵能够和她争锋的。
只是这话刚出,邹氏那就不依了,她将沈静拉到前头来,打趣一般的说道,“太后,依您的意思,咱们小静就比不上这陆二娘子吗?”
沈静今日一身蓝色的衣裳,华贵精细,整个人看着娴雅端方,若不是几处礼节和表情管理不到位的话,倒还真像是世家贵族专门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
太后左看看,右看看,看着邹氏的眼神多少有几分狐疑。
这孩子最近是眼神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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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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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困了最近,忙着带娃,没有时间更……呜呜呜呜呜呜
所以这段时间会晚蛮多的。
谢谢各位宝宝们支持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