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娴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外面的情况。
骁违脚步不停,边听她说边往外走。
玉骨蹙着眉跟着后面。
“主人,玉骨给府上添麻烦了。”
骁违神情一凛,有些震恸,玉骨如今在他面前竟这般小心翼翼了么?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神色复杂。
这副样子,让玉骨不明所以,莫名的有些紧张。
二人都正欲开口。
春娴却抢先道:“玉骨姑娘言重了,司空府从没这么热闹的,大家伙儿都闲的很,托了姑娘的福,今儿个连后院的狗都精神了不少。”
司空府上人少事也少,几个婢女都闲散惯了,连看眼色都不大会。
尤其是春娴,她从小便跟着夫人,是府上除耶琪之外资格最老的。
别的府上的婢女每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她连气都没处受。
唯一的不爽,便来自那个总在她面前拿腔拿调的碧兰。
今日这碧兰一脸的愁容惨淡,明显憋着一口气,那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让她很开心。
骁违牵过玉骨的手,被春娴带着去了大门口。
到了那里,便见宇东正支着一臂,把一众人等拦在垂花门外,谁也不让进。
曼青与骁继见帝后娘娘身边的碧兰来了,暂且候在旁边,不敢言语。那十三四岁的少女带着四五岁的弟弟也老老实实的跪在更远一些位置。
而碧兰正传着妘娥的话质问妘瑟。
“还请大司空夫人给娘娘个交待!”
妘瑟听闻昨夜一个佩戴大司空琰圭的女郎在帝宫门前杀了帛奚叫妘娥去收尸,还未缓过神来。
便听玉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我做的,帝后娘娘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碧兰循声看了一眼,便觉威压感袭来,前面女子高挑,样貌出众的有些过分,却又有些不怒自威。
玉骨停在碧兰面前,神情冷漠,那样子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碧兰压下一声惊叹,顿了一瞬,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女郎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便示意两个侍卫上前去押玉骨。
骁违眸子突然暗了一道,正要发作,妘瑟却抢先一步伸手拦下,向玉骨问道:“儿媳,真的是你?”
这声儿媳谁也没想到,吓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怔愣了一下。
问得玉骨也不知这话是接还是不接。
“啊……是!”
“真没想到,儿媳你竟是个心黑手狠的,杀人不眨眼啊。”
玉骨神情微顿,头一次被这样夸奖,感觉有些愧不敢当,道:“夫人言重了,心黑手狠不敢当,杀人不眨眼……我也是习惯了。”
妘瑟却是莫名的心下一喜,没想到这孽障儿子找了个厉害的,往日里想过许多次,若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凭他家这外虚内实处处招人惦记的门楣,只怕难以与人周旋呢。
若真有了这么个儿媳,她可又省心不少。
看来这事儿得抓紧落实了。
碧兰也是被吓了一跳,但不管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郎是不是司空府的儿媳,她也得把人带回去,否则没办法向她主子交待。
于是端了端架子,又不敢太造次,沉声道:“总归是要给娘娘一个交待,夫人还是不要拦着了吧。”
妘瑟灿然一笑,对碧兰道:“唉呀,碧兰姑娘,这里怕是有误会。
我前日命人把帛奚送了回去,没想到她自己又来了。说是替姐姐送东西过来,但东西送过来了,她又不走。
我不过是对玉骨吩咐了句,让她把帛奚送走,没想到她竟真的把帛奚送走了,定是听差了。”
碧兰听的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解释也是没谁了。
妘瑟的意思,就是带走,也是带我走,今日她碧兰来确实是替妘娥给司空府个下马威的,但谁敢为了个帛奚把司空夫人带走。
旁边瞧着的宇东,忍不住插嘴道:“对对对!这是我们侍卫这行的黑话,主人说送走一般就是指真的送走,误会误会。”
碧兰嘴角抽了抽,怒视他一眼,正想训斥他没规矩。
宇东不等她开口,指着碧兰带来的几个侍卫道:“不信你问他们。”
那几个侍卫也是神情一滞,不知该不该说话。
碧兰不想与他们绕弯子,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便也有些不客气,“无论如何,我得把人带走。”
这话让妘瑟也有些绷不住了。往常但凡遇到与妘娥有关的事,她一向是忍让几分。
现在想想,已经忍了那帛奚两年,便也不想忍了。
厉声道:“无论如何,这人你是带不走。
官人也听见了,这是我儿媳,我既然叫她一声儿媳,她便是我司空府的少夫人!那帛奚算个什么东西,我看在姐姐的面上,已经惯着她两年了!
官人也是常来往我司空府传话的,也知道那东西连做我府上的侍婢都不配,岂有因为她将我府上的少夫人带走的道理?!”
妘瑟平日里很少发飙,这一发作把在场的又都震住了。连方才一直在呜咽的狗也安静了。
碧兰也跟着颤了一颤,面色有些为难,道:“夫人息怒,只是……”
不等她说完,妘瑟便打断,“只是今日碧兰官人若把人带走,不如干脆把我司空府的匾额拆了算了。”
碧兰眉头皱的拧在一处,再不敢说什么了。
讪讪道了句:“碧兰不敢。”
妘瑟冷哼一声,“是呢,只怕妘娥来了也不敢。”
“即如此,我回去禀明娘娘就是,告辞。”
“嗯,我们府上拮据,就不留几位吃饭了。”
碧兰嘴角又抽了下,心道我可不敢在你家吃饭,万一一个不耐烦再把我给送走了。
这一幕让一向‘见多识广’的玉骨也有些叹为观止。
骁违嘴角勾了勾,扯了扯玉骨,在她耳边悄声道:“怎么样?妘瑟大美人厉害吧?”
玉骨看看妘瑟,又扫了一眼堵着垂花门的宇东、妘瑟身后的春娴,和拴在院里的那只黑狗,“主人府上,怕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吧。”
正如在默幽山时,主人的那些手下,包括她在内,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碧兰带着两个婢女和几个侍卫一走,接下来便是曼青和骁继了。
那曼青也少见妘瑟这么横,本来是趾高气扬的来兴师问罪的,身边还带着四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打手。
经过这一场面,心里有那么一瞬是发怵的,虽然跋扈惯了,气焰也不知不觉的降了几分。
妘瑟这边目送碧兰出了大门,又换了喜盈盈的一副笑脸,看向曼青。
“大嫂和大侄儿今日竟大驾光临,不知为了何事呀?”
曼青傲慢的抬了一下头:“你府上何时多了一个儿媳我不管,你儿媳在街上当众打了我儿一鞭子,得给我们说法。”
妘瑟看了一眼骁继。
那骁继此时正坐在一把抬椅上,目光呆滞,嘴唇发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曼青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便把骁继的上衣解了,露出血肉翻飞的鞭痕来。
妘瑟看了一眼玉骨。
玉骨一脸沉着,冷声道:“是我。”
妘瑟只觉又懵了一下,看那鞭痕,这一鞭子可不轻啊。
玉骨继续道:“此人在东市强抢民女,招摇过市,故意混淆骁家长公子与司空府长公子之名,败坏主人名声,有损司空府威望。我念在他也姓骁,只给了她一鞭子。”
妘瑟听了嘿嘿一乐,心道这姑娘的性子,是真爽利呀!
“所以,大嫂也是来要个交待的?”
妘瑟脸变得快,阴恻恻的看向曼青。
对于骁继这王八羔子借着司空府威名四处作恶多端,她已经膈应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