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明,司空府。
冷峻坐在浴桶中,全身血气倒流,又似被千只万只蚂蚁噬咬。
浴桶中的人已是极度隐忍,仍是面容惨淡,表情痛苦。
如玉双唇抿成一条线,眸中或怒或怨,满脸艰涩。
玉骨提着一篮草药走进来,还有两三步的距离,骁违抢过她手中的篮子:“转过身去,不许看。”
玉骨如条件反射般即刻转过身去,然后轻轻喂叹了一下。
不过就露个肩而已,至于么。
她曾经在看邪兴打铁时为那一身腱子肉恍惚了一瞬,在关山训练几个骁卫官时,他们都是赤膊上阵,个个高大魁梧,肌肉紧绷。
要不要告诉他?
桶中被倒入四十九种草药,半个时辰后,药效逐渐散开,无数条白色的细小蛊虫从一道道伤口逃命似的爬出来。
“违公子,冷峻中的是什么毒?”
“苦情盅。”
“这盅是做什么的?”
“他的盅还没种成,不妨事,若是过了三天,盅种成了,情欲一动,就会如万蚁噬心,抽筋碎骨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骁违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在食指指肚上一划,划出一个血口子,挤出一滴血,滴在浴桶中。
浴桶中的水翻滚起来,烧开了一般,冷峻却未感不适。
无数蛊虫消融于无形,浴桶中的水化成血色。片刻后,他拧成一团的五官逐渐平静。
冷峻轻吁一口气,痛苦似缓解了许多。
骁违把玉骨赶了出去……
然后扶冷峻出来,叫来宇东,给他换了一桶水,又把治外伤的药膏交给如玉。
“如玉县主,我和夫人还有事要忙,你们就先住在西院将养两日,明日我叫籍田过来,照顾你们起居。”
“若是有个自称这府上二公子,叫骁豫的回来,不管他问什么,你都不必答,他若是说什么认得你之类的废话,也不必理他。”
“他精神有些问题,脑子里装的不是粥就是屎,周而复始,他说什么你都别信,让他滚去西厢房见我就行了。”
“……”
如玉怔愣了片刻,消化了一下,俯身一拜道:“如玉谢过违公子。”
骁违和玉骨这次出手相救,在她心中是大恩,大恩不言谢,说再多,便啰嗦。
虽然这两人行事作风都有些雷人。
“不必,应该的。”骁违回的漫不经心。
如玉又愣了一下,什么叫应该的?
骁违将两人的疑惑甩在身后,走了出去。被赶出去的玉骨正在门口等他。
他揽过她的腰,往东院卧房而去。
玉骨被她揽着,感觉到腰上的手一直在乱动,鬓发被他下颚轻蹭,走个路也这般不平静。
“戈荣竟然懂得下蛊。”
接下来能好好说话的时间恐怕不多,她抓紧时间问几句,想起今日喝了他的茶就后怕。
“很明显,是卜贞的手笔。”
玉骨五百年的时间把天下来回走了几遍,虽然对风土人情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对巽疆有所耳闻。
“天下奇盅,皆出自巽疆。”
所以戈荣怕是跟巽疆怕是有关联。
“嗯,戈荣表面才智风流,实际是个大冤种,所有的锅都得他背”
这也是他从来不肯正看戈荣的眼的原因,那是个坐在高位,表面风光的废物,身边的跟随者无数。
那货向来看不清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驭下有方。实际看似拜伏在他脚下的鹰隼们,都在利用他。
且还是个色胆包天的废物,敢打玉骨的主意。
“他有没有调戏你?”
其实不算吧。是她先调戏的他。
“主人放心,玉骨没吃亏。”
玉骨想了一下,把戈荣还说他是个臭泥匠,让她把他扔了的话咽了下去。
转眼过了将近半月,这日是八月初三,离八月初八大婚还有五天。
这段时间是她与主人在一起以来最美妙的日子。
因为很安静,不曾有人找麻烦。
每天她只是在抓紧时间盘铺子,主人在草拟骁氏改为启国后的法制。
戈荣倒是腆着脸来约过玉骨两次,玉骨卖了两次要给他,收了他三十二金,钱都用来盘铺子了。
目前她已经盘了三家酒楼、四个糕点小铺、三家卖果子的店、七家布庄、十五家米行、两家杂货行、三家首饰铺、十九家兵器铺、六家药铺、三家木器行、两家整个帝都最大的玉器行。
一共二百三十五个金,主人给的两百金花完以后没再要,主人第一次给她的私房钱她再一个子没掏,回帝都准备大婚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这钱都不用,那个钱,等去了阳城后,给主人买衣买鞋,给那个小家用。
她还私下见过骆晴、妲宛、铸研各一次。
为的是能指挥她们给妘娥、戈鲲找事儿,只要他们有事儿,就不会来找她和主人的事儿。
她希望至少大婚之前,不会在节外生枝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帝宫里天天唱戏。
帝和后的关系被他们搅的一日不如一日。
戈鲲几乎跟妘娥撕破脸,说一定要娶玉骨。
妘娥也不再跟他装贤良淑德,说若想让玉骨做帝妃,除非她死。
这完这一句两人都害怕了,妘娥害怕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真的会死,戈鲲则是害怕若是真的因为娶玉骨把妘娥逼死,妘娥会造反,骁氏也会跟着骁违造反。
除非是玉骨自愿嫁给他,他可以不顾妘娥死活,封玉骨为帝后,骁违即使怀恨在心,也无话可说。
戈鲲对铸和极为器重,对铸妍百般垂爱,希望这兄妹二人能保媒拉线替她说服玉骨。
玉骨笑他痴心妄想,告诉铸妍回去后婉转的告诉戈鲲,她只做帝后,不做帝妃,且还要戈鲲有本事摆平妘娥,把帝后的位置腾出来,摆正了,她才坐,有一点麻烦她都不稀罕。
此招果然让戈鲲不怒反喜,暂时打消了破坏她大婚的意图,一心对付妘娥,给她做帝后铺路。
玉骨又让妲宛去勾搭了一次戈荣,试试她送的药效果好不好,妲宛使尽浑身解数,告诉玉骨,那药果真有效,非但他每次都能超过戈鲲了,还能一日五次。
然后还忿忿不满的告诉戈荣,戈鲲想对玉骨下手。
妲宛仗着戈鲲的偏爱天天给妘娥找茬,耀武扬威。
甚至还有一次提出要妘娥的窈鹿园。
给妘娥气的都快成疯婆子了,戈鲲却说她小肚鸡肠,身为帝后,没有风度。
偏偏她又不能一心对付妲宛。
他心里更重视铸和铸妍兄妹,因为这两个人是玉骨的人,而且已经开始预谋夺权了。
这兄妹两人竟鼓动戈鲲赞同了司空座提出的对土地改田地“开荒者得”的法令,还找能工巧匠定了纯金的国后后冠,打算做为送给司空府的大婚之礼。
妘娥气的胸口发闷,脑门直突突,只怕再一哆嗦直接背过气去。
这日强压下心烦意乱,来虞国公府散心。
发现伺候的人特别少,好像有什么秘密要避着人似的。
她随便抓了个婢女来问,那婢女眼光闪烁,吞吞吐吐,被她出言威胁吓唬了一番后,才告知她国公爷在寝房?
“这还未过未时,寝房做什么?他病了?”
“这……奴婢不知。”
“你不是她寝房那边的贴身婢女么?你怎会不知。”
妘娥这才发现,这婢女手里端着金盆,里面盛了水,水里还有帕子,正是从寝房那边来。
她疑惑着往寝房那边走去。
房门外只候着一个守门的小倌儿。
小倌儿困的直晃,等发现妘娥,大吃一惊刚要喊便被妘娥一个怒目威胁的不敢出声。
这时房间传来细细碎碎不可描述的声音。
男人女人嗯嗯啊啊的叫着,声音越来越放肆。
妘娥气的一把火窜上头,这大白天的,简直放肆。
刚要推门突然又顿住,不对,这声音可有点熟。
想到什么后一脚将门踹开。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一声惊呼,女人的一声尖叫。
“妲宛你这个小贱货!”
“荣儿!你这个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