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肩膀。
薄宴辞心下一紧,轻轻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垂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眼神透着怜惜,声线低哑:“对不起老婆,我来晚了。”
正值晚高峰,市区街道拥堵。
尽管一路有警车开道,他不顾一切车速飙升,还是赶不及在她最危险的时刻出现。
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她颈窝,用尽全部的克制力才能抑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愤怒与懊悔:“怪我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久居高位的男人,第二次感受到心脏快要骤停的窒息和害怕。
“你明明在市区应酬,是怎么做到在短时间内抵达这里的?”
裴梨低低的哽咽,声音带着哭腔,又继续追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具体位置的?”
“戒指。”
薄宴辞轻拍她后背,嗓音温柔:“我在你的戒指里装了定位芯片,你所在的位置,我能清晰捕捉到。”
她恍惚抬起右手,仔细盯着无名指上的粉钻,眨眨水光闪烁的狐狸眼:“原来如此。”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薄宴辞听见后愈发心疼,“给你装定位器不是要监视你,是以防你遇到危险,我能第一时间知道。”
说着,他温热指腹摩挲着她冰凉手指,沉声解释:“里面的芯片连接我手机的信号监测软件,只要你频繁异常的往人群稀少的地方移动,它就会发出警报。”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裴梨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粉钻中心里有一颗不敌米粒大小的黑色芯片。
她的心彻底乱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给予她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似乎早预料到她回国后,那些危险并不会随之消失,提前就为她编织好了庇护伞,只要躲进去就万事大吉。
他甚至在戒指上安装了定位监测器,她去哪里他都能快速找过来......
种种举动,把她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薄宴辞,你是不是......”
裴梨眼眶的泪花在打转,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抬起眼帘与他四目相对之际,又止住。
只是,男人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脊背微弯,眼眸如稠墨,眼神款款深情没有一丝一毫遮掩,脱口而出:“是。”
“我都没问是什么,你就回答这么干脆?”
裴梨愣住,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像是被电流击中,浑身酥麻难耐,呼吸也不顺畅。
“我喜欢你,裴梨。”
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擦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声调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从高一开始,我喜欢了你整整九年。”
“!!!”
这样的坦白,反倒让她一时无措起来。
居然那么早就偷偷暗恋她了。
她怎么半点都未曾察觉?
裴梨忽略掉自己怦然乱跳的心脏,努力平复情绪,回忆起高中的种种,突然意识到什么,语气有点别扭:“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高中三年就凭着本小姐貌美如花的脸,怎么一封情书都没收到,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她脸颊微鼓,哼哼唧唧地说:“你、你这不是作弊吗,暗中截掉我多少桃花了?”
“嗯?”
薄宴辞眉梢微挑,忍俊不禁:“怎么能叫作弊呢,我那叫有危机意识,提前把那些萌发起来的情敌们统统扼杀在摇篮里。”
裴梨:“......”
奸诈如他,能把截她桃花这么大的阴谋说得如此伟大。
他伸手刮刮她鼻尖,嘴角噙笑:“再者说,谁让我们梨梨公主长得这么漂亮,少年的心啊,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了。”
男人后半句话突如其来的小尾调拐弯,嗓音里掺杂着淡笑,无端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感。
裴梨心尖仿若被羽毛轻轻拂过,眼睫颤动着,脸颊烧灼,不自在的避开他灼热视线:“那么久就偷偷暗恋我,我怎么毫无察觉......”
“小没良心,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薄宴辞唇角上扬,捏捏她白皙软嫩的脸蛋,嗓音里的笑意懒散:“高中三年是谁每天早起帮你带早餐,是谁帮你写的物理卷子,又是谁在你来例假的时候大老远跑出校门帮你买暖宝宝贴?“
读书那会儿,她常常因为睡懒觉踩着点来学校,冬天更甚。
他都会吩咐家里的佣人多准备一份早餐带给她,且每天不重样。
至于例假买暖宝宝贴,他也不是只买过一次,是很多次。
“可是.....那不是帮你挡桃花的条件吗?”
裴梨神色微怔,侧过脸,看到男人眸底盛满的认真,指尖不断缩紧,心跳频率快到没有章法。
继而瞥到他受伤的手,眉头微皱:“你的手在流血。”
薄宴辞不在意抬起受伤的手一看,掌心被粘稠的血液浸染,手背关节处肉眼可见的细碎玻璃渣。
他像个没事人,压着嗓音,双眸骤然一深,轻哂:“笨蛋,从头到尾挡桃花就是个幌子,实际上我在那个时候就一直暗戳戳在宣誓主权,你看不出来吗?”
裴梨:“......”
看得出来,还会因为帮他挡什么狗屁桃花跟人打架撕烂校服被请家长?
那次,她跟岑汐凝两个人单挑八班那五个嘴臭的女生,打是打赢了,就是折腾得灰头土脸,新发的校服穿了不到一个月就烂了。
害她被老师罚写3000字检讨,零花钱也被温姿扣了一半,气麻了好吧!
“薄宴辞!你就是个大骗子!”
她转身就要走,手腕被男人迅速拽住。
“生气了?”
薄宴辞拽她的手不停在流血,她能感觉得到腕间血液的黏稠,没有再动,背对着他:“再继续在这荒郊野岭耗下去,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见她没走,薄宴辞眸光亮了几分,两步上前将她拉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沉默且具有力量的拥抱持续了十几秒,远处的保时捷不断冒着黑烟在燃烧。
裴梨就那么任由他抱着,暗暗心疼自己没开过几次的新车。
【作孽啊,那帮孙子给本小姐等着!】
......
华仁医院。
在薄宴辞强制要求下,裴梨做完了全身检查。
所有检查报告确认没有任何受伤情况,他才放心的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
医生是一位清冷温婉的大美女,这会儿拿着镊子正在帮他把嵌进指关节的玻璃碴一点点取出来。
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裴梨黛眉不自觉轻拧,小脸紧绷。
薄宴辞看她这副表情,神色表现得轻松:“老婆,你出去等我,周医生帮我清理完伤口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没理他,走过去闷声道:“周医生,他的手真的没问题吗,感觉伤口很深。”
对于某人疼老婆的行为,周以棠戴着口罩下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但瞥见裴梨脸上的紧张不安,笑着宽慰她:“薄二少已经通过各项检查,确定骨头没断,包扎完回家别碰水,休养几天就行。”
“放心了吧,听话,出去等我。”
薄宴辞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眉宇含笑,声调散漫,看起来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不行,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执拗,男人薄唇边的笑弧愈发加深,“老婆这么担心我?”
当着不熟悉的医生面前还有心思逗她,裴梨双眸瞪圆,好想冲过去揪他耳朵,“疼死你算了!”
说完,转身就走。
待她出去后,周以棠拿出棉球,一点点帮他清洗创面:“你老婆还蛮可爱的,是不是你高中暗恋的那位?”
他读高中那会儿,她正跟薄宴衾处于热恋期。
因为家在南江,逢年过节康嫣就会让薄宴衾带她回家吃饭小住几天,自然也就知道薄家二少爷有个暗恋的女孩子。
“当然,不是她我哪儿能这么心甘情愿结婚。”
薄宴辞靠坐着,望向窗外渐渐沉下的天空,姿态慵懒闲适。
“啧,瞧给你嘚瑟的。”
周以棠将沾满鲜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拿过手边纱布帮他包扎,每个动作都格外专业娴熟。
薄宴辞轻笑,语气悠远:“能把她娶回家,是我花光了所有运气换来的。”
他想,若非那段青葱岁月里没有裴家那场大火把他们分开六年,或许,裴梨能更早成为他的太太。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肉麻兮兮的时候?”
周以棠认识的薄宴辞桀骜野性,狂妄霸道,对谁都保持距离,除了裴梨,他从未对任何人展示出自己的另外一面,即使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做到。
“光说我,我大哥成日变着花样的求原谅,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他甩我甩的那么决绝,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岂不是太便宜他?”
提起薄宴衾,周以棠绑纱布的动作稍微用了点力,刺痛感使某人蹙眉‘嘶’了声:“周医生,能不能有点职业素质,疼死了。”
周以棠睨他一眼,“再提他,我不介意剪开纱布重新用双氧水给你清洗一次伤口。”
“对未来小叔子这么狠毒?”
薄宴辞闭了下眼睛,忍着痛意朝门外看去,只见那抹高挑纤瘦的身影静静站在走廊里,像极了一朵盛开在冬夜寒风中的玫瑰,倔强坚韧。
他勾了勾唇:“我老婆在等我,你赶紧的。”
周以棠继续给他缠纱布,低声揶揄:“多好的女孩,就这么落你这只大尾巴狼手里了,人家知道你对她蓄谋已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