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宅,二楼。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卧房里,姜妩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这场戏,唱的不错。”
谢闻舟冷着脸,神色沉沉。
可床上少女,依旧一脸迷茫无措地望着他,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谢青延这个人从无真心,外面的情人,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他办婚礼也不过是哄骗你。”
谢闻舟冷着脸提醒,他怀疑姜妩也好,厌恶谢青延的女人也好,本心所至,并不愿意看到再有旁人,和谢宛华一样,在谢家枯萎下去。
姜妩,还很年轻。
“你这么多年都不在他身边,了解他什么,更何况,人是会变的。”
姜妩顿了顿,语气柔弱:“也许,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呢?”
呵,这话,骗傻子也没人信。
谢闻舟瞥了她一眼,脸上竟露出一丝笑:
“人的确是会变的,就好像有的人,一个多月前还是蛊惑人心的小狐狸,跟我春风一度。”
“事后却翻脸不认,相当无情。”
姜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谢闻舟,神态看起来很无辜。
她皱眉:“什么小狐狸?”
谢闻舟俯身,唇瓣靠近姜妩的耳朵:“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你又这样!”
姜妩露出羞愤的神色,要推开谢闻舟。
男人却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姜妩的腹部,又猛地退开,保持了距离。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对吧?”
这一次,言语间十分笃定。
“咳.......”
姜妩苍白着脸,差点气笑了,谢闻舟竟然还真是这么想的?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
脸上故作震怒,姜妩仰头,用脚踹开谢闻舟。
“疯话?”
谢闻舟握住姜妩的脚踝,轻轻将她的腿按回床上,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
“姜妩,虽然你不认,但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和那个小狐狸长得那么像,声音也像。”
“那夜我是意识不清,可我不是傻子,如果你故意算计我,只是为了怀上孩子.....去争夺谢家的遗产,那你才是愚蠢至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谢闻舟动摇过后,仍选择相信直觉。
“你好自为之......谢夫人。”
谢闻舟唇角抿唇一线,克制着情绪。
回应他的,是一个直接扔过来的枕头。
“你是不是有妄想症,谢大少爷!”
床上,眉眼柔弱的少女,这会儿却似乎有些烦躁。
大概是觉得他欺人太甚,泥人也终于有了三分软性,抄起床上的枕头,扔到了他的身上。
枕头落地,悄无声息。
“......”
卧房里,陷入了短暂尴尬的沉默。
姜妩暗暗抿嘴,没有想到谢闻舟这么难缠,那天晚上,她浓妆成那样,明明这家伙都意识不清了。
怎么就凭着直觉,咬定了是她?
“请你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如果讨厌我,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欺负我。”
姜妩不管他,眼泪一掉,抽泣着指责他。
谢闻舟看到她的眼泪,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烦躁和无措。
他捡起地上的枕头,俯身,将其放在了姜妩身后,给她靠着腰,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姜妩微微一愣,表情有些莫名地看向谢闻舟。
“......”
双目对视,两人离得有些近。
此刻的情形,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你......你这样舒服一点。”
谢闻舟喉结微动,心头有些怪异地紧张,他只是下意识地举动,没有旁的意思。
“哦。”
少女干巴巴地应声,倒是没把枕头再扔向他。
谢闻舟莫名松了口气,又默默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
“你还不出去,还想欺负我?”
姜妩怯弱的眉眼,带着些许愤怒,显得望着他的眼眸,像是有光落入,明亮又生机。
“我,从没想过要欺负你。”
谢闻舟回过神,心底有些挫败,这种时候他却总是不由自主,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想到方才那一瞬,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唇角微动。
“她身上,有杏花的香水气味......和你身上一样。”
谢闻舟沉着脸,又补了一条证据。
这回轮到床上的人愣了一会儿。
少女有些疑惑和羞恼::“你胡说什么,我从来不用香水!”
就算有,那也是被护肤品腌入味了。
姜妩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有用香水的习惯。
杏花香,是什么香味......简直莫名其妙。
“你这人.....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脑子里想着我的脸,做了什么坏事吧!”
床上,少女捂紧被子。
柔弱的眉眼依旧,但话语变得伶俐,还带了些尖锐。
“我,咳......抱歉。”
谢闻舟少见的有些慌乱,姜妩的身上确实有杏花香味,但如果她真的不是那夜的女人,自己说再多,只是凭添牵扯。
甚至,方才姜妩的话,让他心里也忍不住去想.....也许是别人,只是恰好用了同款味道的香水。
他当时意识不清,认不出人。
醉酒后回想起混乱的记忆,只是因为在灵堂里的错认,之后便下意识全都自动带入,成了姜妩的脸.....
如果是这样,他的感觉更糟糕了,就像是一脚踩进沼泽地里。
陷了进去,本来是想要拔出来,却越陷越深。
如果姜妩真的不是那夜的人,那么从姜妩的角度来看,自己作为谢青延的亲儿子,故意纠缠她,欺负她。
确实很过分。
“对,对不起,我先走了。”
脸上冰冷的神情褪却,带着明显乱了分寸的慌乱,谢闻舟转身,匆匆离开这处只有他和姜妩的空间。
带着逃离的意味。
“......”
姜妩眼睛转动,看着谢闻舟离开,房门合上后,她微微垂下了眼眸。
啧,这人每次故作凶狠来质问,被她骗过去,又心神动摇的离开。
什么找虐体质?
不过......看着那张冰冷沉默的脸,露出其他表情来,倒是有几分趣味。
......
荣城的倒春寒,有些厉害,明明已经是二月,却接连下了好几茬的雪。
谢青延出殡的葬礼那日,天晴了一回。
之后几天,天气又再次阴蒙蒙,被冻死的绿植换了几遭,老宅里,也依旧瞧着没有什么生机。
谢闻舟离开了姜妩的房间,径直下了楼,走到了后院的连廊,被冷风吹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
站在廊间,谢闻舟微仰着头,看廊檐下的冰凌。
它们纤细又尖锐,看起来清透无尘,可若是坠落下来,无论谁被砸到,大概都会疼上一疼,说不定还会见血。
“大少爷别站在这下头,老宅这几日忙顿倒是忽略了这些......我等会就安排人去清理。”
路过的张叔,见谢闻舟目光注视的地方,温声说了一句。
“张叔,姜妩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男人收回视线,回头看他,目的性很明确。
张叔知道谢闻舟迟早要问,走到他边上,迟疑了片刻,道:
“夫人她,跟谢总已经交往一年多了.....结婚的事情有些匆忙,没有告诉你们。谢总病重,是夫人寸步不离,在医院陪伴他度过了最后一段日子。”
这些,是一致对外的说辞。
张叔垂眸,视线落在地面,略显沧桑的脸上,看不清旁的神情。
谢闻舟:“寸步不离?一个月前,她有离开过医院吗?”
张管家表情顿了顿,眼神短暂地游离了一瞬。
“您,是想问什么?”
“她怀孕.......”谢闻舟顿了顿,心里竟有几分紧张和难堪。
但还好,张叔低垂着头,并没有看他。
“其实,夫人怀孕的事,董事长他......是知道的。”
张叔这话一出,廊间的风都安静了一瞬。
冰凌摇晃,坠落在地,发出窸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