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寨子准备会面的同时,更快的会面是双生子等人会面。
苏宁看向这两个与自己几乎与自己齐高的双生子,不免有些感叹。
苏玦笑着伸手,大大方方地跟他比了比身高。
那苏琮一如既往地嫌弃苏玦,但随后就问道“叔父,此行可有不便之处?”
苏宁摇摇头,笑道“不便倒没有,但所经城镇皆是井然有序之景,我甚是欣慰。”
双生子见此,相视一笑,算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夏恣左右打量四周,有些疑惑,问“苏灵珑呢?”
双生子一听,神色复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苏、夏两人见此,更是疑惑。
半晌之后,苏琮才缓缓开了口,“她在……那边的庭院。”
“你们自己去找她吧。”
夏恣有些疑惑,又问“怎么了?”
沉默又再次降临。
最后是苏玦似乎再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从而导致自己脑子一度闪过各种令他不适的画面,语速飞快道“范子洸那家伙在那里,要看自己看,反正我这些天都不想看到他们!!”
说完,还不忘拉住苏琮一起逃。
一眨眼功夫,只剩滚滚烟尘。
苏宁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受。
出于长辈的直觉,苏宁迅速赶到了现场。
庭院翠叶承银雪,小亭之上留白痕。
只是……
庭中举止略显亲密暧昧的两人,让此景瞬间没了美感。
“咔——嚓!”
这是赶过来的夏恣听到的第一声响。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面前已经丧失武功的“病弱人士”以及被他抓裂的树干,不禁咽了咽口水。
而就在苏宁理智崩溃的那一瞬,庭中那两人有些羞涩的表情,彻底燃尽了苏宁所有的理智。
也在他打算冲上去的一瞬间,夏恣果断出手,捂嘴,架住,直接拖。
操作丝滑。
苏宁扯开夏恣的手,质问道“你干嘛?!夏雁雨!”
夏恣按住他,耐心道“拜托,小情人谈情说爱,你凑上去才有问题……”
“胡说!我这是一个无比称职的叔父对小辈早恋的行为予以劝告!”苏宁脸不红心不跳道。
夏恣大喝一声“冷静!”
苏宁停了动作。
见此,夏恣轻叹一声,“苏子蕴,这是早晚的事,他们也会像你一样,与他人相爱,与他人成亲。”
“你阻止不了他们。”
“岁月是无情的,更别说比他们年长的我们。”
苏宁听言,微微一愣。
他明白他的意思,比他们年长的我们,会比他们先死。
但是……
“我不认同。”苏宁看着他,反驳道“我不认同,我们不可以参与。”
“诚然,我得多在他们面前晃晃,免他他们……忘了我这个叔父。”
说完这话,就立马返回,再次企图打扰那两人的谈情说爱。
不过,这一次,夏恣没有再拦他。
可能是认同他的话,也可能是……
纵容一下这位老友,也是不错的。
毕竟……
他们剩余的时间,可没他们长。
……
另一边,连云十三城。
苏琼像往常一样,每到战事的停息,就会闲下来。
至于闲下来的原因,自然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最近的事太多,她也觉得心累。
一时,听疏雪抖落,寒风摇松,这有一惯随性的少年郎,又一次躺在了这无瑕雪廊之上。
不过,这一次,少年是真的睡熟了。
可越是显眼的地方,就越是引人注目。
不远处,从抱猫的谢矜,到握策的沈然,再到路过的顾氏兄弟,再到跟着朗月的桓凌,最后到摇扇逗狐的萧逐意。
这廊中,一下子就多了一排人。
苏琼睡得沉,也是很难得没有一丝警惕性。
沈然用策轻敲身旁谢矜的手臂,低笑道“难得见他睡这般安稳。”
谢矜笑着抚了抚怀中的猫,凤眼含笑,低声道“确实。”
伏在廊杆的顾瑜看着那熟睡的人,也是难得没有嘴贱,低笑道“呵,我还以为他真是什么铜墙铁壁,金刚不坏,要天天像他一样思来想去的,我人都傻没了。”
“不过你别说,看苏君清这般模样,我倒有些理解,为何那些小姑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妖而不俗,清而入尘,似仙似妖,但凡是个审美正常的,都会被这张男女通吃的脸迷到吧。”
沈然听言,打趣道“怎么,你是羡慕苏君清有男子喜欢?”
顾瑜一听,顿时炸毛,“拜托,我可不想被男人喜欢,也就是苏君清那心大的,觉得无所谓,还说这是个人魅力的最佳证明。”
“我不理解,也不想感同身受。”他面色凝重,真挚道。
桓凌倒是有些疑惑,问道“为何?喜欢主公不是很正常吗?得到主公的喜欢,不是更好?”
众人一听,神色异常地看着他。
桓凌更疑惑了,“成为主公的爱人不是更好?难道你们不想永远陪在主公身边?”
话落,众人纷纷收起脸上的异样。
而想解释的人,却也实在难以讲清“爱人”两字,尤其对希望一直在一起的桓凌来说。
再怎么样解释,他都会觉得爱人两字,可以更好地陪伴苏琼他们。
毕竟,在事实上,爱人确实比朋友更加亲密,陪伴的时间更加长久。
但这一趴过了,坏心眼的萧逐意却看着苏琼那副祸国殃民的样子,兴致顿起,“诶,倘若苏琼真不喜欢女子呢?”
众人一听,更加心情复杂。
靠在廊柱的顾瑾不禁握紧自己腰间的佩剑,“应该……不会吧。”说完这话,算是向身为发小的沈然发出一种求证的眼神。
沈然也有些惊慌,但半晌之后,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道“这……我也不清楚,这家伙自小就没对谁特殊对待过,小时候冷性子,不爱搭理人,长大了,又好似对谁都好的样子。”
“女子他来者不拒,男子的话……我只听他打了很多。”
萧逐意一听,有些来劲,“哦~难道你们不知道苏君清曾在京城抢婚一事?”
众人一听,心中更惊。
惟桓凌对抢婚一词有些不解,但看字面意思,就是抢婚。
沈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这事,说道“这事……我有所耳闻,听闻苏君清无缘无故就抢了曹家嫡女,当众让作为联姻对象的胡家下不了场,但这事,龙椅的那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婚事作罢。”
“但苏君清与曹家嫡女的流言也在随着两人并未成亲而作罢。”
“到现在,人们也不清楚,苏君清当时为什么要抢婚?”
谢矜这时开了口,“你没问苏君清?”
沈然摇摇头,笑道“问了也是白问,这家伙只说,这是一场交易。”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交易,但事实上,两人的利益算是达成了。”
萧逐意有些惊奇,心里对这两人的交易一顿推测,愈发觉得这其中必是个有趣的故事。
但左右这事,只有苏琼可以得出,毕竟这事也是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的萧逐意还没办法织这么大的情报网。
当然,除了一人。
谢矜怀中的猫轻叫一声,“喵——”
廊下的少年郎,也随之清醒。
她伸了伸懒腰,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众人,眼睛惺忪却隐隐带着一丝锐利的冷意,轻飘飘地问道“你们……又在说我坏话了?”
一听,众人纷纷尴尬散开,各忙各的。
只不过,有些尴尬是面上的,有些是心里。
惟有桓凌停了下来,向苏琼问道“主公,我还是不明白,何为是人?”
苏琼随意打量了一下,发现他鞋上的泥泞,就猜到他这个人定是去蹲察慕怀许久,不免轻叹一声,笑道“不必纠结,时机未到罢了。”
“你现在就好好做自己。”
桓凌听言,眉头微展,朗笑道“太好了!”
苏琼见此,叹了又叹,见他这般欢喜模样,神色无奈,但愿往日还像此番这样少年真性情。
他随后又是一躺,又是一阵闭目养神。
不过,她也想起了一件往事。
她在京城,见到一个十分有趣的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女子。
……
风月楼,那一脸病色的贵公子取下窗上的黑鹰爪上的书信,缓缓展开,了然一笑。
少年甩袖一挥,唤来暗卫,点了点桌上那张早已写完的书信,冷声道“送给谷令行。”
暗卫低头一应,将桌上的书信收好,迅速离开。
……
不久,谷府书房。
谷令行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腰间佩剑,“阁下何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那纹在肩上的三缕清风,向他示意。
谷令行是神威军的人,自然也跟江湖人士有所来往,也自然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语堂。
出于一种对风语堂行事风格的基本了解,以及面前之人并未有一丝杀意的表现,他选择暂时相信,放下些许戒心,握剑的力度也少了一些。
他再看了一眼那纹在肩上的三缕清风,沉声道“不知风语堂的堂主找谷某有何事?”
黑衣人没有感情道“堂主只是受人所托,特派我来送信。”
说完,他将信随意扔在谷令行的桌案上,便迅速离去。
谷令行看着那片空地,心中复杂。
能悄无声息地来,也能悄无声息地去,这等武功高强之人,也仅仅是风语堂主的暗卫。
风语堂,确实如传言一般,实力不可小觑。
但说实话,这般大人物……又会有谁敢使唤?
去做这送信的小差事。
难言。
他一时看着面前毫无威慑力的书信,神色凝重。
半晌之后,他还是十分谨慎地展开了信,仔细地看完了信上的所有字行。
他内心十分微妙。
这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都对他都是一些颠覆性的真相。
他以为自己的老友抛弃了他,实则不然,他只是用最后的时光做好了一切的铺垫,留住苏家的星火,留住神威重归的希望。
他以为老友的孙儿跟他一样是个懦夫,是个不思进取的混账纨绔,可……
他也确实见到了除夕弑君,凉苏烽火,东南归苏……
他亲眼见证了苏琼一步一步撕开自己纨绔的假面,撕开了世人对他的偏见,让世人看见了一位少年英雄的锋芒毕露,看见了一位可敬的领导者。
一位……令人闻之色变的天之骄子。
而如今,这书信告诉他,苏琼手握神威令,欲聚神威,再平动乱。
他很难言语看到这内容的心情。
他只是看到自己那握着信的手不断地颤抖,听到耳边传来自己的癫狂大笑,感受到自己的眼眶流过温热的泪。
他疯了。
却也如那笼中困兽看见……那递到自己脚边的钥匙,可以随意出笼,重归天地,感受那此生再也无人可阻的快意。
谷令行看着这信,迅速地将它靠近火烛,烧成灰烬。
火烛下那张明暗不定的脸,淌着一场笑意。
是那野火烧不尽的狂,是风雨欲来催的喜。
谷令行握紧手中的剑柄,微微轻抚那银杏的徽纹,低笑道
“去他妈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