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尼进行了一通并不算快乐，但也不是很沉重的交流，钟灵再次回到了位于伊黎耶岛的欧庇克莱歌剧院。
她还是放不下露景泉里的那个声音。
钟灵觉得，没道理旅行者可以听见，自己却听不到那位一直在喊着「瓦谢」的女性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可以看出露景泉里的泉水有着不自然元素力表现的人好吧？
结果钟灵和露景泉对峙了许久，久到巡逻的维莱妲不知道第几次经过后，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她在干什么，钟灵都没能听到水里传出任何声音。
紧随其后的就是不知从何处颤颤巍巍飞来的岩晶蝶。
傍晚，钟灵拿着空寄来的信盯着看。
信上说，他和派蒙已经跟着娜维娅到了白淞镇，从迈勒斯那里得知，与刺玫会有关的人里，较为可疑的有三个。
刺玫会的参谋，弗洛朗。
卡布里埃商会的会长，玛塞勒。
刺玫会与枫丹警备队的官方联络窗口的负责人，蒂埃里。
空写信告诉钟灵，明天他和派蒙会跟着娜维娅一起去亲自接触几个嫌疑人，写这封信既是通知，也是询问。
没有回信的必要，钟灵找维莱妲问了个方向就赶往白淞镇了。
由于速度并不拖拉，她甚至赶上了晚饭后的甜点时间。
次日，白淞镇，刺玫会总部。
众人洗漱完还聚了一桌早饭，围坐在桌边消食了片刻，就听见钟灵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昨晚强调的事情，各位应该都记得吧。”
“是说不要提及太多细节，尤其是和猜测的部分有关的线索对吧？”派蒙摇头晃脑地回忆，“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钟灵琢磨了一下：“稍后我会偷偷跟着你们，以免刺激到可能存在其中的凶手。”
她当时在歌剧院直接指认考威尔、超常发挥进行推理的一番操作，很容易引起幕后黑手的忌惮。
再加上本身钟灵现在就对玛塞勒有所怀疑，没办法保证对待他时可以保持平和公正的态度。
直接大摇大摆跟去调查的话，对方恐怕立刻就会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
“没问题。既然你不方便出面，那就交给作为搭档的我们。”娜维娅表示理解。
钟灵看了看娜维娅脸上保持着优雅从容笑意的模样，心头隐隐觉得有点异常，可想想还是没多说话。
正事要紧。
于是她趁着娜维娅在跟迈勒斯、西尔弗几个询问嫌疑人的位置，没办法注意这边的时候，悄悄对空招了招手。
“怎么了？”被示意小声说话的派蒙日常摸不着头脑。
钟灵打量着空：“远远跟着不便观察嫌疑人的情况，我在寻找平替方案。”
闻言，空想了想。
既然钟灵不满意在远处跟着，那就是要近距离观察。
但正常情况下，近处很容易被发现…所以这个平替方案到底是——
空顿住，忽然想起了最初在璃月的那些见闻，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脸色一变，迅速后退了几步：“我身上没有地方给你藏…”
在派蒙的迷茫和钟灵无语的眼神中，空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的样子非常突兀。
“…你想多了。”钟灵没想到旅行者的脑洞能大到这种地步。
其实她只是在想枫丹人有没有研发出可以用来远程通讯的便携设备而已。
空：明明是你话没说清楚吧！
不过既然想了一圈也没找到有类似功效的装置，钟灵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总之，如果有人问起我…就编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懒得去为自己想一个不在场理由的。
空刚应下，娜维娅就走了过来。
“可以出发了，搭档，迈勒斯昨晚已经替我们安排好和雅克的家人见面，等和他们聊完，我们就能去找剩下的那三个人了。”
卷宗里记载的只有官方能力范围内可以调查出来的资料，但更多的内容…包括雅克相关的信息，除了从他的家人入手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希望我们联手找到的真相，能终结这一切。”
几人跟在迈勒斯身后，在白淞镇所处的地下水道里弯弯绕绕走了一阵，最终停在了一个简易的铁棚前。
“那么，请各位慢聊，我先告退了。”
娜维娅看着他：“谢谢你帮我们安排，迈勒斯。”
迈勒斯行了个抚胸礼，尽职尽责地将人带到之后就先行离去了。
娜维娅和空、派蒙并排，与一位带着幼童，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女性面对面。
“请问…有什么事吗？”
雅克的妻子，如今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科拉莉神情有些憔悴，她讲话时也有些气力不足。
或者说，令人难以忽视的疲惫。
“……”
躲在她背后的小女儿阿黛尔用带有敌意的眼神瞪着娜维娅一行人，什么也没说。
“……！”
注意到阿黛尔的眼神，忧愁攀上娜维娅的脸庞，她一直努力保持着的淡然和浅笑登时荡然无存。
知道这两天娜维娅受到的打击很大，派蒙也没敢直接上去刺激她，只是飞到空的身边满脸担忧。
“喂，娜维娅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这不像她啊。”神经大条如派蒙，也察觉到娜维娅今天的状态不对。
空看了看明显心事重重的娜维娅，他对着派蒙摇摇头，同样小声地回应：“还是别打扰她吧。”
雅克的事情，他们没有插手的资格，现在还是把跟对方交流的空间留给娜维娅一个人会更好。
如果能因此让她解开一些藏得很深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啦…”派蒙小声嘟囔了几句，彻底闭上了嘴。
很快，娜维娅带着些淡淡的愁绪，满目复杂地开口：“抱歉，直到现在才来探望。”
“…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们。”
娜维娅无力地低下头，她说话的语速、音调都与寻常不同，看得出来是相当低落。
即使现在对于案件的调查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即使父亲卡雷斯并不是杀害雅克的真凶。
可让雅克在三年多以前最终背负上「被他人杀死」的命运的人中，毫无疑问，卡雷斯是最重要的人之一。
而现在，通过一些推理与猜测，娜维娅也知道，若是不顾虑她，雅克的死也就不会至今仍然作为污点笼罩着她的父亲。
更不会时至今日都无法真正水落石出。
“这个的话，就不必道歉了。”
科拉莉女士摇头，看上去神色淡淡：“丈夫死后，刺玫会送来了非常多的慰问品和摩拉…我能感受到来自你们的愧疚与歉意。”
她看上去是真的对雅克的死感到释怀，就连心平气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同时也能让娜维娅感受到她的善意。
科拉莉是真的对刺玫会没有意见。
娜维娅不是雅克的家人，不明白他们家中内部的情况，但她知道，雅克与科拉莉能有阿黛尔这样可爱的爱情结晶，感情必然是不可能差的。
“但这些东西，实际上相比雅克先生的离世，根本无足轻重吧。”
无论刺玫会付出了多少物质上的补偿，雅克的生命都早已逝去。
如果带着阿黛尔的科拉莉女士不考虑再婚，那么这个家庭将一直保持着「缺少了男主人」的状态。
同样失去了自己父亲的娜维娅甚至不敢直接看向阿黛尔，她脸上忧伤难掩：
“我能明白，在一场匪夷所思的事件后失去父亲的感觉。”
“…你不明白。”
一直默不作声，表情不太友善的阿黛尔听了这话，压抑着情绪如此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娜维娅抿起唇，她偏过头去，哽在喉头的话语一时有些难以启齿，“…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慰问品。”
无论以往的娜维娅有多么信任自己的父亲，官方的调查之下，杀死雅克的就是卡雷斯无疑。
两个家庭同时失去了承担“父亲”这一身份的人，娜维娅能够体验到相同的痛苦，对自己的要求就更加严苛。
人死无法复生，她还有为卡雷斯翻案、洗脱罪名的机会，但科拉莉失去了自己的丈夫、阿黛尔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情况下，娜维娅自觉无颜面对这对母女，甚至可以说是不敢。
她哀愁的表情渐渐染上坚定。
“——必须要有事件的真相，才能让你们，还有我，彻底释怀。”
“而现在，我相信，距离我将事件真相揭露给整个枫丹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啊…”阿黛尔微微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先前要灵动了不少，不再是那种与年龄相差甚远的苦大仇深。
科拉莉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表现出来的样子依旧很平静：“抱歉，你言重了，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负罪感。”
“对于我丈夫的遭遇，或多或少，我和她，都是有答案的…”
这句话，牵动了在场除了科拉莉和阿黛尔以外，所有人的神经。
随后，几人就在科拉莉有些惆怅但又带着怀念与伤感的话语中，得到了少许情报。
雅克从一开始就没有欺瞒过家里人。
他并未告知妻女，自己挣钱是通过帮忙倒卖乐斯，但不止一次懊悔，若是有机会，绝不会选这条路。
科拉莉不傻，甚至可以说，能在雅克死后依旧这么平静地把阿黛尔拉扯大，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
雅克赚来的钱并不干净，但在这样一位对「家庭」的定位相当单纯、认为其只需要有摩拉就可以安稳地维持下去的人眼中，自己的行为毋庸置疑是错的。
他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日后或许会连累家人，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不得不丢掉宝贵的性命，将撑起家中房梁的烂摊子留给心爱的妻女。
所以当卡雷斯找上雅克，试图让他帮忙打击乐斯事业时，遭到良心谴责许久的雅克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能创办出一条庞大的乐斯产业链，幕后之人绝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哪怕事事谨慎小心，雅克的动作终究还是被注意到了。
在预料到自己即将要出事之前，雅克告诉阿黛尔，千万不要恩将仇报。
同时，他在那天对自己的妻子说，他别无选择。
这是雅克唯一为家人留下的临终遗言。
据科拉莉所说，尽管她不清楚实情，但当事情真真正正发生时，她的心里或许是觉得…
那个组织幕后的人，大概是想让雅克去杀死卡雷斯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事实上反而是科拉莉内心始终觉得无法正视刺玫会。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家庭一直都在卡雷斯的帮助下生存，但最后自己的丈夫却可能接到了要杀死恩人的命令。
“卡雷斯先生帮助了我们家很多很多…我想，即便最后真的是他开枪射杀了我的丈夫，我也无法去怨恨他。”
“这是合理的自保行为，但卡雷斯先生也依旧为此付出了生命…”
科拉莉眉眼低垂：“如果不是卡雷斯先生，如果不是刺玫会，阿黛尔不会像这样健健康康地长大。”
最后，在临走前，科拉莉单独叫住了娜维娅，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已经帮助我们足够多的事情了。”
所以，请不要再自责了。
我的丈夫做错了事，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提前在每个人终将踏上的路途中，等待着日后总会追上他脚步的妻女。
你的父亲并没有错，你也不必将上一辈人的恩怨沉甸甸地放在心里。
你也要拥有自己的人生，好好地生活下去，努力让自己的人生无愧于任何人。
这样，才不会辜负自己行走人间多年，经历的所有那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