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父亲问起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这只是一种情绪。
而且是很低落很无力的感觉。
从小到大，陆祁明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做什么都是第一。
胸有成竹，做任何事都十分地有底气。
如今他这个有些颓的样子，难怪父亲会觉得奇怪。
“不是娇娇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调整好的。”
陆文然知道自己儿子压力大。
也很自责，他拍了拍陆祁明的肩膀，“孩子，人生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你和娇娇刚刚开始，以后还会 一起面对很多的风雨和挑战。你要学会自洽。”
“只有你有力量了，你才能给娇娇依靠。”
“我明白。”
陆文然欣慰的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陆祁明从未让他失望过。
两人打完水，回到病房。
恰巧护士拿着护理档案来给赖娇娇查体温和血压。
“对了，家属还没有填写病人的身份信息，一直不录入，等出结算的时候不能报销费用，只能全部自费。”
赖娇娇没有身份证，更没有医保，报销是指望不上了。
但是现在医院住院都需要实名信息，前几次在门诊也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如今住院又去了监护室，护士需要病人的详细信息录入系统。
一家人都看着陆祁明，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犹豫了一下。
眼下一家人都在场，陆祁明不能跟护士说实话。
便想等一会儿亲自去护士站说明情况。
可还没等他开口。
赖娇娇自己解释道，“我没有国内的身份证，只有护照，但是现在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至于你说的报销应该不会有影响，因为我没有在国内保险。”
闻言，一家人全都愣住。
赖娇娇没有身份证？
她竟然是华侨？
这之前也没有听陆祁明说过啊。
陆祁明只是说她大学刚毕业，还没有工作。
大家也没敢问太多关于未来工作的想法，怕小姑娘觉得陆家对她不满意。
这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华侨啊。
那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
怎么谈的恋爱？
网恋？
还是异国的？
又或者赖娇娇是来国内的留学生。
种种疑问层出不穷，几个长辈都十分茫然地看着陆祁明。
但他这个知情人也没有比他们脸上的惊讶少多少。
刚刚赖娇娇跟护士解释的时候太平静了。
太自然了，和之前一直担心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面色沉重，心底的不安再次无限地放大。
待护士离开，陆文然先开了口。
“娇娇是华侨吗，怎么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起过，那你是什么时候回的国啊？”
陆祁明没有回应。
他看着赖娇娇，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赖娇娇随即微笑道，“抱歉，之前也没有跟几位长辈说清楚一些，其实我家不在冰城，我回国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我和陆祁明......”
“别问了！”陆祁明突然打断，“爸妈，爷爷奶奶，娇娇刚好转一点，不适合太劳累。”
“等恢复好了回家，你们有问题再问。”
陆祁明说的对，赖娇娇本身就伤在头部，不适合多思多想。
爷爷给陆文然使了个眼色，微笑开口，“不着急，先休养，这些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现在娇娇的平安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爷爷发话，一家人都不再纠结，奶奶和陆母给娇娇准备了饭菜。
看她吃了晚饭，几位长辈才离开。
送他们出去，等电梯的时候，爷爷回头看陆祁明，“祁明，爷爷能看出来你有心事，而且你和娇娇似乎也有一些不想说的故事。”
“这些爷爷都不想逼你说，爷爷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但是爷爷只要你记住一点。”
“娇娇一个人跟着你来到陌生的城市过年，现在还以为咱们家的人受了伤，无论如何你都要照顾好她。”
“这是我们欠人家的，明白吗？”
“我知道。”陆祁明看着电梯慢慢合上。
父母和爷爷奶奶欣慰的看着他笑，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能够理解自己的家人陪伴，他感觉心都是暖的。
回到病房，赖娇娇已经躺下了。
刚刚说了很多话，虽然吃了饭，但是明显力气不佳。
陆祁明也没有打扰她，坐在了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
许久，赖娇娇转过身，徐徐开口。
“是不是我说错了话？你在怪我吗？”
“没有。”陆祁明摇头，“我想你多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你坐过来可以吗？”赖娇娇伸手唤他，“离我近一些。”
陆祁明起身，拿了椅子坐到她床边。
赖娇娇手还是伸着，陆祁明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上回握。
“只不过才跟你分开一夜，感觉你对我这么陌生呢。”
“是我对你吗？”陆祁明嘴角微勾，“我以为是你对我。”
赖娇娇咬了一下嘴唇，“陆祁明。”
“嗯？”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没有抛弃我，谢谢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陆祁明感觉心脏的一处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陆祁明终于给自己的所有不安的感觉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这个想法是赖娇娇跟护士解释的时候，突然蹦出来的。
毫无根据，但就是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
也是这一刻他才清楚的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不希望赖娇娇能够恢复记忆。
他虽然嘴上总是说，等她恢复记忆，就如何如何。
可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赖娇娇恢复记忆。
所以在萌生了这个想法以后，他才会在赖娇娇面前有些胆怯，甚至是连曾经靠近的举动都变得克制。
但他从不喜欢自我内耗，也不喜欢猜来猜去，所以单刀直入的问她，“你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是吗？”
赖娇娇沉吟片刻突然笑了，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恢复记忆了你就要抛下我，跟你一直希望的那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