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曦站在风眼处,整了整被风吹散的发髻,“林夫人为何这般说,她可是本宫驸马的妹妹,本宫相信她的为人。”
林夫人沉吟道:“不瞒长公主,那日镇国老夫人的寿宴上,陆小娘子献的那贺寿屏风我在玲珑阁铺子上见过,一模一样。”
李禾曦直接否认道:“会不会是林夫人看差了,芝兰怎会用买来的绣屏装作自己绣的送作老夫人寿礼,芝兰这孩子一向蕙心纨质,不会做出如此阴损之事。”
林夫人缓缓走近,声音轻了几分,正好只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起:“长公主为人纯正,自然不知道闺眷里有些女子为了谄媚讨好,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
李禾曦听完,笑意淡了些:“听林夫人这么一说,本宫倒想起镇国老夫人寿宴前两日,芝兰还和本宫笑说不知送什么寿礼,想从本宫这讨一件宝贝呢。”
“这就对了,”林夫人两掌一拍,悟道,“这刺绣哪能一两日就能绣好,看她献上来的那幅绣图没有七八天怕是不行,这陆家小娘子还想着从长公主这里借花献佛,可真是名门做派。”
“却没料到,陆小娘子前脚一走,傅家二房就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她压低声音,“我也是现在才知,傅家二房那段时日刚失了孩子,陆小娘子送的送子屏风可不招人嫌?”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夫人最是嘴碎,她自然乐的她陆芝兰被说闲话。
敷衍一番后,才告别了还在作依依不舍样的林夫人。
李禾曦刚迈出公疗大门,就撞见周景承拾阶而上。
周景承昨日来户部公疗准备大显身手时,才知这两日已经有很多学子献策献计。
司阍早就被这些学子扰的不耐烦,面露不耐,伸手夺过他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册子,挥手赶他:“公堂圣地,岂容尔等聒噪,若在此喧哗将你拿下严惩不贷。”
周景承被两司阍推搡,从台阶上踉跄下来。
他吐了一口唾沫,暗叹这些小小小吏狗眼看人底。
这篇治荒论他自问条理清晰,直戳要点,但他人微言轻,若被人捷足先登,或这些小吏并未将其送到林尚书手中,一番苦心孤诣的冥想不是付诸东海了吗?
于是归家后,他左思右想还需借由长公主出面,于是昨日让陆芝兰递了公主府帖子,让其有意无意在长公主面前透露。
长公主毕竟不懂朝政,也不知林尚书卖不卖这个面子,到底不放心,还是匆匆赶到此地,想要打探一二。
周景承作揖后,急不可待道,“长公主,如何?”
李禾曦看他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都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汗水,有些嫌弃,“你的治荒论,本宫已经和林尚书提了,至于如何,还需有林尚书评判。”
她刻意拂去一些细枝末梢的事,比如林尚书已经阅览,比如这篇论点,毫无章法,又比如他这个人,在林尚书心中显然已成为一坨狗屎。
就好比一个橘子,她喜欢看着它慢慢剥去果皮,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人人都赞它鲜美多汁时,再将其碾碎。
人,亦然。
周景承对他的论点很有信心,既然长公主已经提点到位,那他就等着林尚书召见他,届时让这两个司阍看看他如何被林尚书请进大门的。
李禾曦弯起嘴角,几乎是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周景承按下美好的幻想,从怀中掏出一枚压襟,双手奉上,“长公主,这是我在望春阁拾到的,这枚玉石压襟并不是芝兰的,我想着府里能用得上,也就只有长公主了,今日正巧遇见长公主,便完璧归赵。”
沈肃霍地停住脚步。
眸色微妙地变了变,眼底是深邃的墨色。
后头跟着的两个护卫不明所以,只得跟随他家主子停下脚步。
公疗正门口。
周景承将手中一枚压襟递过去。
他柔和地看着李禾曦,柔情的说道:
“我已将这枚压襟擦拭干净,长公主今日未有佩戴服饰,这压襟正好可佩戴于长公主衣上。”
李禾曦拈了绢子,垂眼看向他手中的压襟,眉头不着痕迹的蹙起。
崔嬷嬷接过他手中的压襟,“原来是被景姑爷捡到了。”
说完,便用帕子将它包好。
周景承未免有些失望,可这失望还没抵达内心,便听到司阍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小的见过安定王!”
周景承身形晃了一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安定王。
他穿着一身紫色窄袖蟒袍,头发整齐的束在白玉冠里,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安定王权倾朝野犹如摄政王,陛下对他极为信任,若是能成为他的门下,什么林尚书王尚书,都要看他脸色了。
这可是结识安定王的大好机会。
然而待他镇定好,沈肃已跨步而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松如竹石的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袖袍间都泻满了飞花暮雪。
“长公主,怎么还在此?”
明明是万年不变的冷漠声线,可这一刹,两个侍从却品出了几分,不爽。
李禾曦对一向不近人情的沈肃突然问话,有些惊奇,也不隐瞒:“本宫偶遇林尚书的夫人,便闲聊了几句。”
沈肃闻言点了点头,“我正要去傅家,长公主若回府,可顺路。”
李禾曦以为他客套:“不用麻烦沈大人,本宫坐了马车来的。”
沈肃却紧紧追问:“我的马可比公主府的马快多了。”
李禾曦抬眼望去见马夫正好牵了两匹 通黑的骏马,明眼人一瞧,就是上好的马。
她也不扭捏,拱手道:“那就劳烦沈大人了。”
周景承站在一边插不上话,一听沈肃要走,忙要上前替他自己在安定王面前露个脸,安定王却已经大步跨下台阶。
李禾曦望了一眼,嗤笑在心。
他立时怔在当地,满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