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中高耸的六角楼阁上。
内阁首辅司徒梁坐着轮椅,举目眺望着远方。
风吹袭过来,吹动他垂落的裤脚。
那儿,竟然是空落落的一片。
司徒梁淡淡说道。
“当年燎火原交锋,老朽被‘兵主’狄苍生和炎阳真人围攻。”
“浴血一战后,这双腿便永久地离开了老朽。”
“年岁悠悠,如白驹过隙。”
“如今,那股浓重又熟悉的血腥味,似乎又冒了出来。”
“厮杀局势,已经崭露头角。”
内阁首辅身旁,一名贵气年轻人宽慰道。
“大人,这些年来,您功力又精深了许多。”
“炎阳真人当时便被您的森罗万象真气,反噬爆体而亡。”
“狄家的‘兵主’狄苍生,怕是早就不是大人您的对手了。”
“至于锦衣卫指挥使狄纲,虽然也是天纵奇才,已至大宗师境界。”
“但毕竟他只是狄家的晚辈,又岂能与大人您相提并论。”
司徒梁回头,看了贵气年轻人一眼说道。
“谦儿,在外,要称职务。”
“但是在家,还是直接就叫爷爷吧。”
“好的,爷爷。”
这名贵气的年轻人,便是如今司徒家的大公子。
也是内阁首辅司徒梁的大孙子司徒玄谦。
“对了,皇城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静么?”
司徒玄谦摇头道。
“爷爷,没有。”
“陛下一散朝后就没了动静,皇城那边便如一潭死水。”
司徒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
“看来咱们的雍皇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了!”
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说出来。
但其实人精们的心里,都如明镜一般。
这位年轻的雍皇,登基以来重用狄家,又煞费苦心地将锦衣卫扶持起来。
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向我们这些根深蒂固的老东西动刀!!!
短短半年间,雍皇破格提拔了无数锦衣卫内外的人才。
试图维持出一种均衡的较量局势。
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两方拼命搏杀起来。
让日渐势微的皇室,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当年,曾经有好事者百晓生,给雍朝的门阀世家排了个名次。
前四姓分别是司徒、狄、秦和东方。
堂堂皇家秦姓,只能屈居于第三。
雍皇陛下看似贤明大度,对此毫不计较。
但其实心里头,又岂能容忍有其他的大姓,力压皇姓一头?!
“谦儿,动用谪仙楼,严密监视锦衣卫和狄家的动向。”
“另外,小心查探一下,看咱们的雍皇陛下,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
“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了陛下。”
“所以派遣出去的人,必须是十分忠心的死士!”
“明白,爷爷。”
日落西山,时近傍晚。
半边天穹,残阳如血。
司徒梁再次眺望远方,似笑非笑长叹了一声道。
“原本以为咱们司徒家,只需注意锦衣卫的指挥使狄纲,和他背后的狄家便可。”
“如今倒好,还有一个从偏僻小镇爬起来的顾副指挥使。”
“就连菩提圣僧的大威德金身,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顾羽,究竟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妖孽?!”
“还是说身世蹊跷,其实以前一直在隐藏自身的实力?!”
“只是不管如何,顾羽这枚钉子咱们必须想办法拔掉,否则便会生变!”
“如今他还统领着瀚京的禁军,禁军内倒确实是铁板一块。”
“但,也并不是没有疏漏。”
“待顾羽回京,便利用他信任的禁军,给他制造一个死亡惊喜吧!”
司徒梁说完,便沉默不语。
司徒玄谦身子一晃,领命离开,瞬间消失于原地。
司徒府邸的大厅中。
二公子司徒玄书正一脸气愤,咄咄逼人怒喷道。
“不知哪来的野种,都敢欺负到我们司徒家的头上来了?”
“一动就动了我司徒家的整个泾州,好大的胃口!”
这时管家进来,行礼禀报道。
“二公子,府邸外跪着一些高僧。”
“想请我们司徒家,为佛门做主。”
二公子司徒玄书怒极而笑,冷笑着道。
“做主?!”
“哈,这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年我司徒家费劲扶持他们,致使佛教大兴,差点成了雍朝的国教。”
“那妙隐法师,更是登临国师之位。”
“大好的局面,却引来先帝猜忌,最终给自己玩得日渐没落!”
“如今,五大圣僧更是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杀穿了?!”
“废物,告诉门外的僧人,他们全是扶不起的废物!”
管家迟疑道。
“二公子,这些僧人毕竟曾为司徒家做事。”
“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他们了?”
司徒玄书拿起一个凤凰戏尾青花瓷瓶,啪的一下就怒砸了过去。
“伤泥马的头!”
瓶子四碎开来。
管家吓得面色大惊,连连跑了出去。
“二公子息…息怒,小的这就去办!”
……
皇城。
御书房。
雍皇看着御案前的狄纲,笑道。
“狄纲,你自任锦衣卫指挥使来,事事亲力亲为,辛苦了。”
“如今司徒和东方家皆是异动频频,他们的狼子野心,怕是按捺不住了。”
“这些时日,就劳烦你们紧盯点了。”
“若是局面滑向难以预测的深渊,爱卿你且记住。”
“朕和整个雍朝,都在锦衣卫和狄家的背后撑着。”
狄纲行礼,一脸恭敬道。
“陛下言重了,微臣为陛下做事,为雍朝做事,必定赴汤蹈火!”
“好,你先退下吧。”
狄纲领旨告退。
退出御书房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看来,是真的风雨欲来了!
狄纲一走,雍皇微闭双目,陷入深思。
他的御桌上,是御林军探子送来的一份份奏报。
事关泾州,或者整个雍朝境内各重臣或者门阀世家的动静。
雍皇的脑海中,响彻着先帝驾崩前,留给他的一句话。
“权臣威胁不除,钦天王牌不出。”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钦天监,看似只是一个观察天象、推算节气的闲散衙门。
但其实皇室的底牌,便藏在钦天监中。
各权臣、世家日益坐大,不消除他们的威胁。
钦天监这样的皇室王牌,便不可露面。
只是自身不出力,又如何铲除那些权臣的势力呢?
那自然是扶持一半,用来对付另外一半。
这法子虽然容易玩崩,但胜在省力,并且雍皇别无他法。
如今的局势。
东瀛已被灭,炎朝在天北郡的战役中军心大乱,一蹶不振。
至于西景,虽然势大,但毕竟独木难支。
雍皇明白,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用来剪除权臣们的庞大根须了。
整个瀚京,都燃烧起来吧。
朕会让它在涅盘中重生,缔造大雍王朝不落的辉煌。
……
寒季来临,天降大雪。
整片天地,银装素裹。
顾羽一行人身披大氅,纵马入瀚京。
禁军于城门处跪地迎接。
“恭迎顾将军回京!”
顾羽哈了一口气,吹散了无数雪花。
某些暗中窥探的目光,立即收回了视线,身影消失于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