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怀远听罢说道:“贤弟不必谦虚,只是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咱们还是先走为妙,免得一会鬼子兵来了,大家伙儿不好脱身。”
姚羽听罢眼珠转了两圈,说道:“咱们不妨埋伏在这里,还能杀他几个鬼子兵。”
赵晨光牵起姚羽的手说道:“羽妹莫要胡闹,你不知鬼子手中火枪的厉害。咱们虽有修为在身,但仍是肉体凡胎,到时一阵排枪放过来,咱们一个弄不好,也得交代在这儿。”
姚羽听罢撅了噘嘴,却没说话。
肖怀远说道:“这里仍是城区,咱们不便施展遁行神通,以免光影惊扰百姓。宅子后门便是一条小路,咱们从那里走更加方便。”
说罢引着二人穿过别墅,向后门走去。
三人路过厨房门口时,忽听得有人喊叫。
姚羽娇哧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赵晨光隔空一掌拍出,厨房内灶台登时四分五裂,灶台内一人满身黑灰,惊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三人立刻上前查看。
赵晨光见这人虽然满脸煤灰,看不清模样,但腰细胯宽,胸前微微隆起,心知是个妇人,便对姚羽说道:“有劳羽妹,将她叫醒问话。”
姚羽见她躲在灶台里,又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心想这人应该不是东洋鬼子,便伸出指尖点在她胸口膻中穴处,送了一缕真气过去。
瘦小女子咳嗽几声,睁开双眼,想要说话,只觉喉咙剧痛,无法出声,不禁又咳嗽起来。
赵晨光见状说道:“我问你话,你只点头摇头即可,听懂吗?”
见女子点点头,便继续问道:“你是林家家眷?”
女子摇了摇头。
赵晨光又问道:“你是林家仆人?”
女子这才点了点头。
赵晨光对姚羽说道:“羽妹,你帮她洗漱一番,我还有话问她。”
姚羽将女子带到卧房,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喝几口水,再领到正堂。
众人看时,这姑娘十三四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十分标致。
肖怀远问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答到:“我叫宫玉,老爷平时叫我小玉,我是林家的丫鬟。”
当下将鬼子一众人如何夜闯林宅、如何屠杀林家老幼一事详细说了,她侥幸藏在厨房灶台,躲过了三个黑衣人搜查,苦苦挨了两日。
今日听得正堂传来打斗之声,心知必是有帮手赶到,再后来听到有人说国语,这才敢出声呼救。
但两日来水米未进,又受惊吓,便晕了过去。
肖、赵、姚三人听得鬼子兽行,个个呲目欲裂。
肖怀远说道:“昔日我下山云游时,曾受林家供养之恩。此番林公向我求援,实乃以全家性命相托。可惜我迟来两日,竟使林家满门被灭,这笔血海深仇,贫道记下了!”
宫玉听罢忽地跪下磕头,说道:“小玉替老爷谢过恩公,不过林家香火尚存,少爷多日前已离家远游。”
肖怀远听罢精神一振,问道:“你可知你家少爷去往何处?”
宫玉只是摇头。
众人虽然还有不少问题,但却不敢再耽搁,急忙带着丫鬟从后门走出,几人专挑小路,不一会便离了市区。
走到一处山坡上,肖怀远见身后并无追兵,便停下来让宫玉休息一会。
姚羽拿出干粮递给宫玉,丫鬟也不客气,接过来狼吞虎咽一番。
待宫玉吃完后,肖怀远问到:“姑娘可知这伙狗贼来路?”
宫玉答道:“奴婢不知,这伙人大多说些听不懂的鸟语,其中一个领头的会说国语,我听他逼问老爷时说过,他们好像叫‘天佑侠’。”
赵晨光听罢“嘿”了一声,恨恨地说道:“原来是这伙贼人!”
肖怀远奇道:“贤弟知道贼人消息?”
赵晨光道:“大哥久居山中,不闻俗事。这‘天佑侠’乃是一伙东洋修士,趁着倭寇作乱,来我中土杀人夺宝,盗抢丹经,稍遇抵抗便毁帮灭派,已有一两年了!”
老道长听罢动了真怒,胸前长须飘动,起身说道:“国恨家仇,不可不报,狗贼作恶,不可不除,只恨不知贼人身在何方。”
赵晨光想了想说道:“大哥不必着急,咱们不须去寻贼人。他们平白死了三个人,必来林家大宅查看,咱们寻个就近处守着大宅,不愁抓不到舌头。”
肖怀远点了点头说道:“贤弟素来机智,愚兄佩服的紧。”
赵晨光笑道:“我这点小聪明,怎比得上大哥的大智慧。”
这时宫玉忽地跪在地上,向着肖怀远磕了几个头说道:“林家祖宅被夺,奴婢已无处可归,求恩公大发慈悲将我收下做个丫鬟仆人,浆洗洒扫,炒菜煮饭我都做得来。”
肖怀远见她年纪不大,神气完足,能孤身在灶台下硬熬两日未被发现,也算心志坚定,勉强是个修道的材料,再加上自己刚刚受她一拜,机缘已成。
老道长想到此处便开口说道:“丫鬟二字休要再提,你若有心学道,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宫玉自十岁起便是林家婢女,本来也无婚配的心思,此刻大难得脱,又被恩公收为弟子,即便出家做道姑心中也十分欢喜。
想到此处小姑娘连连磕头,对着老道长口称师父。
肖怀远扶起宫玉说道:“眼下事急从权,就不行拜师仪式了,待日后剪除凶暴,咱们回山门时,再随我祭拜三清道祖和本门历代仙师。”
赵、姚二人齐声向肖怀远道喜。
赵晨光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雪白,手掌长短、拇指粗细的锥子递给宫玉,说道:“你能得肖真人收归门下,当真是天大的造化。”
“我与你师父二十多年前义结金兰,也算你的长辈。这件分水刺赠与你,待你修为高深时,一刺挥出,可使江河断流。”
肖怀远见状急忙说道:“这如何使得,玉儿,待你修为精进,师门自有护道秘宝给你,眼下却不可收如此重礼!”
赵晨光道:“分水刺已然送出,就绝没有再收回的道理。玉儿你安心拿着,这件事我来做主。你跟着肖真人修习道法即可,绝不可学他的固执迂腐。”
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当即返回城区,各自买了衣服换上。
赵、姚二人穿着西式服装,扮做南方富商。
肖怀远长须飘飘,换上长衫马褂,头上扣一个瓜皮小帽,倒也像个饱读诗书的师爷。
再加上本就是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四人倒真像是外地来谈买卖的生意人。
四人在林家大宅附近寻了处旅店住下,站在旅店楼顶正可俯瞰林宅。
一连十余日林宅周围都毫无动静,天气越来越冷,院中那具两节的尸体已冻的僵了。
肖怀远闲来无事,便向宫玉传授玄机。
小姑娘虽只是中人之姿,但好在心性淳朴,肯下苦功,这几日静功竟也颇有进展。
这一日肖怀远行功已毕,出定时已是深夜,房间里一片漆黑。
老道长却不点油灯,一双电眼扫过,房内一切纤毫毕现,如同白昼一般。
肖怀远此番因林树辛下山,却未能救得林家众人性命。
反观自己不但收了徒弟开枝散叶,修为竟然也有精进,已到了“虚室生白”的境界,现下“炼气”功成,已摸到“化神”门槛。
此刻若无俗事缠身,应当立刻闭关百日,待“元婴”显现,再行沐浴温养之功。
肖怀远想到此处,不禁感叹天道无常。
正自摇头苦笑,忽听窗外传来三声树莺鸣叫,两长一短。
这种鸟鸣之声乃是肖怀远师兄弟行走江湖时的联络暗号,怎会在此地听见?
肖怀远心中疑惑,打开窗户纵身上了楼顶,抬眼细看时,一道人影正在林宅墙外探头探脑,那人怀中抱着个一人多高的物件,外表用油布包着。
肖怀远见状大吃一惊,双手拢在嘴边,也学了一声鸟鸣。
林宅旁那人听得叫声,顺着声音几个起落便赶到旅店楼下,见肖怀远从楼顶顺着窗户翻进房间,也提一口气跃了进去。
那人翻进房间,身子落地便即跪倒,还未开口说话,两行清泪已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肖怀远见状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油布包着的物件,厉声说道:“紫金龙头杖是镇山神器,向来不离山门,你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
那人带着哭腔说道:“二师兄,山门没了!”
说罢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肖怀远怒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当流血不流泪!咱们修行人更是道心清净,万事不萦于怀,似你这般哭哭啼啼小女儿作态,成什么体统!趁早收了眼泪,把山门的事与我说清楚!”
那人听罢强自镇定心神,对肖怀远说道:“四天前二三十个东洋人持帖拜山,掌门师兄见这伙人来者不善,亲自陪着喝茶说话。”
“那伙人中领头的从怀里掏出二十根大黄鱼放在桌上,说他们来的匆忙,未曾备下礼物,只有黄金二百两奉上,请真人笑纳。”
“掌门师兄自然不肯收,反而冷下脸来,问他们来此究竟有何贵干,若要烧香参拜,可去正殿。”
“那人听了也不恼,说想借阅咱们的《诸真圣胎神用诀》一观,看完便还。”
“如果二十根大黄鱼不够,让掌门师兄开个价,他明日便差人送上山来。”
“掌门师兄说《诸真圣胎神用诀》是本门至高法诀,即便是门内弟子,若是修为不到,都无缘修习,怎可随便借给外人观阅。”
“再者山上都是清修道人,要这些黄白俗物毫无用处,请施主收起来,若无其他事情,就请下山去吧。”
“那人连声道歉,说自己唐突了,拿这些俗物污了真人法眼。”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说鄙人近日偶得一本《悟真宝筏金玉经》,想来应是贵教修行秘本,今日便送给真人。”
“只求真人开恩,将贵派《诸真圣胎神用诀》借来阅览半天,人、书皆不出此屋,天黑之前一定双手奉还。”
“掌门真人说本门历代祖师留下的诸般法诀我等都尚未修成,又岂会贪恋别派宝典,施主不必多言,请回吧。”
“那东洋人拉下脸来,说真人修行至此,怎么心中还存了派别之分,我此番前来给足了你们面子礼数,你不要不识抬举!”
“三师兄脾气向来火爆,听那东洋人语气不善,便上前喝骂,说掌门师兄让你们滚犊子,你们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说完便向那东洋人隔空拍出一掌,不料五师兄袖中一道青光射出,竟将三师兄杀了。”
“掌门师兄来不及问话,一众东洋人便都动起手来。”
“不曾想那二三十个东洋人竟然都是御器高手,堂屋里法宝乱飞,片刻间将宫观里的房子砸塌了大半。”
掌门师兄见寡不敌众,不得已请出祖师爷的紫金龙头杖。”
可二师兄你不在,三师兄已经死了,五师兄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帮着东洋人。”
我和掌门师兄、四师兄三人苦苦支撑,仍是不敌。”
掌门师兄将龙头杖交给我,嘱我到琴岛林家大宅寻你,然后拼尽修为,用了缩地术将我送到山下躲避。”
肖怀远双眼紧闭,听得眉头耸动,显然心中极不平静。
缓了一会,肖怀远方才问道:“这伙东洋人可曾通报姓名来历?”
小师弟答到:“拜帖上写的是东洋国玄洋社天佑侠团武田刚率众拜谒天门山玄真宫一诚真人。”
肖怀远听罢怒极反笑,说道:“好啊,旧恨未报,又添新仇。我此生誓让这伙狗贼魂飞魄散!”
说着右手虚空一抓,地上的紫金龙头杖飞到手中。
肖怀远将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外表的油布片片炸裂,露出杖顶龙头狰狞真容。
小师弟说道:“这伙人高手众多,咱们若无帮手,恐怕斗他们不过!”
这时忽听一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小道长谦虚了!我天佑精英不过百余人,鄙人亲自带二十七人拜山,却仍在贵派折损十三人,实为玄洋社建社以来遭受的最大损失,如不能拿到《诸真圣胎神用诀》,我便须切腹谢向社长谢罪了!”
话音未落墙上窗户忽地被风吹开,一股黑雾飘进房间,凝成人形。
小师弟见到这人大吃一惊,不由得大声喊道:“二师兄,就是这人率众攻打山门,抢夺咱们的宝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