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短促的铃声刚一过，林淮拿着保温杯回到班级，顺手关了前门。到了晚上降温，温度湿冷，空调也就不开了，只开着小档的风扇。
回到座位，林淮将杯盖打开放在桌上，保温杯里热气腾腾往上翻。
旁边的韩煜突然伸手过来，将一个橙红橘子放在他桌上。
林淮低眸瞅一眼，拿起放进抽屉。
桌上是翻开的物理书和练习册。
练习册右面还剩最后一道大题只写了一半，一支黑笔竖放在书脊中间。
他拿起笔继续往下写。
过了十几分钟，韩煜抄完地理的课前导读，收好放在一堆书上方，他看了眼林淮，教室里比较安静，于是他稍微凑近他一点，小声问：“你不去物理教室自习了？”
林淮头也不抬，“一会儿再去。”
其实是他忘了今天是走班课的晚自习。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倏地亮起，伴随着震动，林淮停下笔，拿出手机一看，是萧雨婷给他发的消息。
——老师刚才来巡逻了。
——他问我你怎么不在，然后我说你要一会才来。
——看他那样子好像找你有事，一来就问你去哪了。
“我要去教室了。”林淮放下手机。
韩煜扭头看他收拾桌上的书，眼睛微眨，“不是说要一会儿才去？”
怎的突然就急匆匆了。
“老师提前过来，好像就我不在教室。”林淮语气带了点焦急，抱起书，拿上手机和笔往门口走。
后桌和隔壁桌的人听到动静抬眼看他，短暂停留之后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
隔着一段距离，格物楼楼上楼下都亮着灯，尤其是二楼的物理教室里，透过窗户和门，他能看到每间教室的大致人数。
在物理教室3上课总共才35人。一眼望去人数还挺多的，该不会就差他一个吧？
待走近一些，他看到物理老师在教室里。面上装作镇定地走到前门，此时的周岛正背对着讲台往后走，林淮见此赶紧溜进去，刚好萧雨婷坐在第一组第二桌的位置，他过去坐在她旁边。
拉开椅子的瞬间难免发出声响，班里的其他人纷纷向他侧目，周岛绕着过道走了一圈，往回走时也是看了林淮几眼，然后离开了教室，到走廊去。
他在外面看起了手机。
十几分钟后，下课铃一响，周岛走进来把林淮叫到走廊谈话。
萧雨婷隔着窗户偷瞄，不知道老师跟他说什么，但看样子不像是问他为什么来这么晚。
收回视线，她看向面前的试卷，不做了。
已经写的差不多，也算完成了，就剩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问，她不打算做了。
林淮很快进来，还不等他就坐，萧雨婷好奇地问，“老师叫你出去干什么？”
林淮坐下来，语气平淡地说：“他说，让我期中考试努力，还有明天去他办公室拿试卷。”
“就没了？”
“没了。”
“唉～你是我们物理3班的课代表，拿试卷这种事肯定叫你。”萧雨婷右手支着下巴，眼睫微垂，视线落在林淮的铅笔上，说话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比之昨天笑得开怀，现在则是变回安静时的她，似乎逗她笑的，基本是周围的人和环境带来，平时就比较冷情。
“课代表不忙，我在班里也不是班委，总体来说还可以。”林淮本来是以云淡风轻的口吻叙述，可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他挑眉道：“我一直很纳闷，明明我在班里不是班委，我们班主任有时候会安排我做班委的活，让我协助班长。”
温姣尔有时候做事没办法决断还要跟他商量。
虽说没那么麻烦他，但是，他也想清闲一点。
“老师信得过你吧，”萧雨婷打趣他，“老师的得意门生。”
林淮淡笑没反驳什么，话锋一转，问她，“你为什么想当班长？”
萧雨婷没有迟疑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当时选班委的时候，班里有人高声推荐我，后面没有人竞争，老师就选我了。我对当班长不排斥，所以就当了。”
她高一就当过班长了，本来高二没打算再当班长的，还是张昌利死皮赖脸要她当，后面他说，只要她当班长，他就当体委。
然后就是，在选班委的时候一直在那推荐她，当时班里大多数人还不熟，就张昌利脸皮厚。她当时都在心里吐槽了，让她感到尴尬。
“欸，我们来打个赌吧，怎么样？”
林淮听罢，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赌法？”
萧雨婷坐直，侧坐着看他，左手压在椅背上方，竖起食指道：“就赌我们期中考试谁的名字在谁之上，怎么样？”
“好啊。”林淮笑，“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萧雨婷想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吧，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好不好？”
她接着补充，“但不能提过分的要求，如果觉得不妥就拒绝，再换一个要求。比如……请吃饭这样的。”
“好。”林淮答应，脸上的笑意渐浓，对她说道：“那就一起加油吧。”
“加油吧林淮同学，我很有信心的。”
“我亦如此。”
……
在格物楼上晚自习的学生，下第二节课后就回了各自班级。
熬到十点放学，七班教室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有些人早在九点半之后就偷偷溜走，教室里的人逐渐减少。
下课铃声响起，最后的人也走了。
林淮背着书包和韩煜并肩下楼，沿着一层层阶梯到一楼，校道上步行的人很多，临近校门可以看到骑自行车的人，他们从日新楼旁边的停车位骑行而出。
出了校门，林淮和韩煜分道扬镳，韩煜坐车回家，林淮转弯到超市买点东西。
周围有很多来接小孩的家长，车辆也多。
从超市出来，林淮沿着街道走着，他要到指定地点找家里的车。
走了一段路，他在一家超市前停了下来，不为别的，因为他看到了萧雨婷。
旁边的停车位还停着车子，树叶遮挡灯光，将他整个上半身隐没在黑影里。
身后有学生经过，然后过马路到对面一条街道。
马路对面同样有停车位，而在一棵凤凰木下站着两个人，萧雨婷和一个男生。
那位男生一头金色卷毛，穿着一身黑外套，此时正靠着身后一辆机车。
隔着夜色，面前是不断疾驰的车辆，路灯朦胧映照下的景致，莫名的刺眼。
他看到女生抬起手，举在旁边男生的头侧，像是在量身高。
男生则是笑着将手搭在女生头顶，并没有压下，而是虚放在距离她大概有十厘米的半空。
……
萧雨婷九点五十分就出了学校，在一家烧烤店买了三根烤串，拿着打包好的袋子沿着左边街道走去。
九点半时，她接到一通电话，萧风彦要来接她，到了他们学校才给她打的电话。
一看到人，萧雨婷直接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语气有些冲，“拿去。”
萧风彦舔着脸，毫不客气接过她姐递来的爱心烧烤，直接挂在手柄上。
香味他已经闻到了，要等回家在吃。
萧雨婷将他从头看到尾，蹙眉道：“你这一身打扮……除了衣服是自己的。”她抬起手就要去摸他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也才五个小时不见吧，头发就染成金的了？”
男生往后躲了一下，“诶！这是假发，不是真染了。”
“还有，你竟然敢开车上这么远，”萧雨婷推开他，看着他身后的机车，“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辆车了，你开谁的车？”
“当然是隔壁的隔壁，吴大哥的车啦，我跟他借的。我没跟他说要来接你，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萧雨婷皱眉，“知道你会开车，但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头盔都没戴。”
萧风彦摊手，一脸无所谓，声调带着点傲气，“我知道要注意安全啊，头盔我带了，在这呢。”
他绕道车头，从一侧把头盔拿起，“晚上那么凉快，出来接你，顺便兜风呗。”
“你一个未成年，还没有驾照，最好别开车上街，要是被抓到就得罚钱了。”
“知道知道，我又不常开，况且晚上又没有交警。”萧风彦撇嘴，小声哼哼。
萧雨婷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说多了谁都不想听，她转移了话题，“你假发哪来的？怎么穿成这样来接我？”
“嗐，这不是为了装成熟一点嘛。”萧风彦靠着机车，双手抱胸，傲娇道，“你看我开这机车，一头金毛，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呢，谁敢找你搭讪。”
萧雨婷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扑哧笑出声，“确实像那么回事，但你看起来有点像精神小伙，哈哈哈”
“哎呀！笑什么，你在笑什么！”萧风彦气愤，顿时不高兴了。
萧雨婷笑着摆手，“好了，不笑了。”她看着自家弟弟，突觉有点奇怪，她走近，抬手量了量他的身高，“怎么感觉你突然长高了呢？”
“因为我鞋跟高。”他特意穿了跟高一点的靴子。
“哦……”萧雨婷看出他的小心机，不就为了凸显自己高一点嘛，她懂。
“话说你现在也才一米七六，只比我高了四厘米。”
“那可不一定，我还能长个呢，肯定能长到一米八以上。”他说完，抬起手悬落在她的头顶，特别欠揍地吐出一句，“你比我矮咯。”
萧雨婷一副“你说的对”的无语表情，把他扯开，“回家了。”
“走咯，回家吃烤串！”
……
看着他们坐车离开，直至消失不见。林淮收回一直投向对面的目光，抬脚往前面走去，许是站太直，腿有些僵。
用时十几秒，林淮打开一辆白色轿车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黑沉沉一片，突然亮起了灯光，男人回头侧看着后座，低哑的嗓音响起，“小淮要吃夜宵吗？”
“不想吃。”后座的男生摇头，语气淡然，“回家吧小舅，我想睡觉了。”
小舅没再多问，灯光灭掉，车厢内恢复黑暗，车子启动的引擎声骤响。
林淮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前方出神，黑暗为他遮蔽一切被察觉情绪的可能。
他现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看到的场景。
男生的动作虽然不怎么逾越，但在他的印象里，她对异性的过分举动都会避开、排斥，哪怕被人不小心触碰到手，不经意间会露出反感的情绪，他就见过一次。
而刚才的场景，她明明笑的那么开心，明显不排斥男生的举动，甚至是她先主动的，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
金发男孩是来接她的，什么关系会来接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金发男孩，隔着一段距离，哪怕是侧脸，能隐约看出长相并不差。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堵的慌。
是她喜欢的人吗？
短短两天就让他心慌了两次。
他突然轻呵一声。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这么不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