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楼锦川和钱志强聊了什么,总之他们聊了整整一个上午,中间没有任何人进去打扰。
要到午饭的时候,胡步云接到楼锦川的电话,说他要陪钱市长吃饭,让胡步云在蒋武林老乡那个小餐馆安排个桌子。
胡步云缓缓吐了一口气,两位爷不仅没闹翻,应该还聊得挺愉快。
而且楼锦川还算是客气了,没请钱志强吃路边摊,好歹还选了一个看起来像餐馆的餐馆。但是从他选定餐馆的地段来看,胡步云敏锐地感觉到,仍然与老城改造有关。
胡步云赶紧给餐馆老板打了电话,让把二楼两个包间都留着,总之就是二楼不允许有别的客人。
到了丹桂巷,司机停好车,楼锦川下车后却不往餐馆方向走,而是朝相反的方向。
胡步云一脸懵逼,问楼锦川:“您是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楼锦川笑着道:“现在吃饭还早,咱们陪钱市长随便转转。”
钱志强面露尴尬,“楼书记这是下基层视察工作,应该我搞接待才是。”
几人走了一段,便已经走出丹桂巷的另一端,迎面就是一座工厂,身着灰白色工装的工人进进出出,“浩南市第三棉纺厂”的牌子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斑驳,贴着白瓷砖的大门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楼锦川几人停下脚步,钱志强介绍说:“这座棉纺厂,曾经是浩南市的纳税大户,承载了浩南无数的城市印记。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也不可逆转地落寞了,生产设备老化,产品功能落后,加上劳动密集型产业的高成本,这座工厂已经被时代和市场冲刷得体无完肤了。
原来工厂在职的退休的加起来有近万名职工,随着越来越多的工人下岗,我们通过工龄买断、养老安置、公益性岗位划转和扶持创业等方式,缓解了大部分压力,但是目前还有一千多名工人坚守在厂里,坚持生产,落后了几代的产品卖不起价,这样就形成了生产得越多亏损越多的恶性循环。市场经济这么多年了,这座工厂还在靠财政补贴过日子。”
“所以,现在的一千多名纺织工,成为了老城改造中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难题?”楼锦川皱眉问道。
钱志强点了点头:“是的,楼书记。老城改造不仅仅是房屋的重建和道路的拓宽,更是对这些承载着城市记忆的地方进行合理规划和再利用的过程。我的想法是,不能一刀切地抹掉过去,而是要寻找一种方式,让这些历史痕迹与现代城市的发展和谐共存。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做成一件事很难,但我还是想试试。”
“别的省城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个劲地发展大产业,建设大项目,搞大招商促进大发展,你却把重心放在吃力不讨好的老城改造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楼锦川缓缓问道。
“重点项目,产业发展,招商引资这些主要工作,几个副市长各负责一块,我们也是有考核指标的,我的要求是横向比较,主要经济指标不低于全国省会城市的平均水平,但老城改造是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我作为这个城市的领导者不能忽视的责任。”钱志强郑重说道,“浩南市不仅仅需要高楼大厦和繁华的商业区,它也需要有温度的记忆,需要老百姓的生活、工作环境持续改善,这样才有幸福感。”
楼锦川看看时间,笑着道:“该吃饭了,咱们边吃边聊。”
几人转身向小餐馆走去。胡步云给楼锦川和钱志强单独安排了一个包间,自己则准备去陪老刘和老李两个司机。
楼锦川却把他叫住了,“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吃,有些事你了解多一点,方便今后开展工作。”
几人落座,胡步云征求楼锦川的意见,问喝什么酒。楼锦川摇摇头,“不喝酒,说事。”
胡步云赶紧让老板上菜,吃了几口,楼锦川率先开口:“老城改造是个烫手的山芋,没见到成效之前,肯定有人说是劳民伤财,包括很多饱受老城区生活设施落后之苦的群众,也不一定能理解和支持。你这还没打基础,架子就搭起来了,万一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不怕塌房?”
钱志强微微一笑,“现在办成一件事本来就难,若是前怕狼后怕虎,那干脆就不要干了。我和南风集团的老章都是在进行一场赌博,我赌的是借助老城改造完善城市功能,成功了能使浩南在五到十年内实现城市品质飞跃式的升级,迈入全国准一线城市的行列。万一失败了,无非是政治生涯就此止步,回家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