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互相对视,两边都是二百来人,一时居然僵住了。
须臾过后。
金沙帮这边终于有人出声道:“他娘的,全是一群刚长毛的半大娃子,倒把老子差点唬住了……”
“娃娃们,为了有钱人拼命?赶紧放下手中的怪兵器滚蛋!”
“现在走,老子们不杀你们。”
“死了就完了,钱到哪都能赚,别想不开!”
“你们要真胆壮,不如跟老子们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比给人当奴才伙计强多了。”
这些金沙帮的人均是老江湖。
虽是轻视,但仍想用语言动摇对面的士气军心。
毕竟眼前的长铍阵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威胁感。
闪闪发光,一米来长的铍刃,令人一见而触目惊心。
若不是眼前是一群半大少年,这些老于江湖的人怕是会掉头便走……
他们是凶残,暴戾,强悍。
但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欺男霸女,欺压良善,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好处,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最喜欢的行事方式。
江湖的腥风血雨和搏命厮杀,那都多半是迫不得已。
比如眼前。
进,前方有锋锐无比,威胁不小的长铍阵。
少年们也是同仇敌忾,士气昂扬。
退,则是要放弃报复贾芸,金沙帮面子彻底落地,同时还要放弃十几万银子的好处……
银子最动人心。
想到银子,原本的犹豫和迟疑荡然无存。
“杀过去!”
“杀光这帮小崽子!”
“杀杀杀!”
这些暗堂和刀堂的人厮杀经验相当丰富。
前欺同时,也是在喊杀着。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脸上摆出极为狞恶的神情,口中则是不停的喊杀。
一般的人,早就气沮害怕。
甚至会转身而逃。
而对面的少年们,则是巍然不动。
虽然有不少眼中露出害怕和畏惧之色。
甚至身体在发抖,但他们拿着长铍的臂膀还是极为稳定,双腿还是按训练时的习惯,摆出左前右后的弓步……
贾芸就站在铍阵侧边。
他的心情也是在激荡着。
眼前的二百少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每个人他都关注着,会根据其体能和特点进行训练和调整。
当年他已经是五期老班长,带出来的营连级都是数不胜数,排级更不必提。
这些军官都不曾得到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注。
可以说眼前这些少年,除了文化知识和火器使用远不及后世军官外,体能储备,队列,徒手搏斗,冷兵器运用,甚至要超过后世的军官。
毕竟在后世是热兵器的时代,对体能和徒手搏斗,冷兵器也就是刺刀刺杀只要求训练,但并不是重点。
就算是特种兵,也还是以环境适应和器械使用,枪法等为考核重点。
眼前这二百少年却是一直训练体能队列和搏斗厮杀,还有冷兵器的刺杀术。
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欠缺的就是体能的进一步提升,还有经验的累积。
特别是实战经验。
眼前这场厮杀,算是一道门槛。
迈过去了,挺住了,将来便可大用。
贾芸自己没有出手的打算。
眼前这些金沙帮的江湖人,论战斗经验,搏杀技巧,没有一个能和贾芸相比。
贾芸若手持一根长铍,混战中杀伤几十人都不是难事。
所谓百人敌,并非以一人对百人,而是在混战中可以达到杀戮百人左右的实力。
古往今来名将,在个人武勇上也无非如此。
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存在,比如李存孝,杨再兴,常遇春这样的猛将,可以在万人军中率先冲阵,以自己一人令敌人三军丧胆,并激发部下勇气,破阵杀敌,大获全胜。
贾芸从军十几年,实战多次,且都是以特种作战为主,用自身体能,格斗技巧,冷兵器的时间极多。
他是有把握能在混战中如鱼得水,大量杀戮。
但,贾芸不会这么做。
真金需待火炼。
这些少年要真正成长起来还是要经历残酷的战斗。
会有死伤,但活下来的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自己不是保姆,不可能时时刻刻呵护着他们。
况且……
贾芸也有信心,对面的乌合之众只是叫的凶,真打起来,怕多半会一边倒!
……
双方距离不到五步时,金沙帮众二百余人也拉成了一条斜线。
他们毫无阵列可言,拉开的阵形有厚有薄,每个人都对长铍极为忌惮,不想成为第一波冲阵的。
但总有人在前有人在后,这些凶徒在大冷的天也是满头大汗,但终于逼近了五步之内。
对面的长铍阵一直稳如泰山,面对喝骂,恐吓,面对一张张狞恶的脸庞,对面的少年们反而是越来越镇静……
这叫凶徒们心中越发不耐和不安。
“杀!”
终于有个凶汉忍耐不住,疾步向前三步,手中巨大长斧猛劈过去。
相隔不到两步,长斧两米长些,巨大的斧子带起风声,极尽凶残。
更多的长斧,长刀,镗把,叉,或是劈砍,或是戳刺过来。
所有凶徒都是面露狞恶之色。
他们期待着少年们惊慌失措,被劈砍成一堆碎肉。
然后,整个长铍阵崩掉。
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架!”
发出命令的是赵致仁。
在伙计中他年龄偏大,山西都司治下新平堡人。
因为是在边境线上,那边的百姓民风极为彪悍,因为经常要与南下的北虏交战,锻炼体魄,习武强身,习射,是每个男子从小都要学习的技能。
甚至有条件的,还会学习骑术。
赵致仁没学过骑术,但他会射箭,从小习武,体格高大壮实。
性格则是沉默而坚韧,如同被潮水拍打的岩石。
这也是西北人特有的性格因子。
不畏惧,不胆怯,不张扬。
整个明末,最能打的部队几乎全部来自这个区域。
在贾芸训练时,有良好底子的赵致仁,周致诚,冯致信,朱致义四人被陆续提拔为队官级。
每队五十人。
每队分三排,设排头一,副排头三。
副排头兼任什长。
什下为伍。
赵致仁是一队队官,战场指令就由他下达。
“第一排,架!”
“第二排架枪!”
一声令下,前队的排头和副排头们也是一起吼叫起来。
二百人是拉开站成了两列。
第一列两队七个排,在排头们的带领下,少年们纷纷按照训练要求和标准,把手中的长铍向前左斜架起!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就在此时,赵致仁怒喝道:“第二列,右刺!”
“第八排,向前一步,刺!”
“第九排,刺!”
排头们眼珠都红了,怒吼出声。
两排之间相隔一米,并且间距错开。
军令声中,百多名少年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一起怒吼起来。
“右刺!”
“右刺!”
“所有人右刺!”
所有人都按训练要求,在肌肉记忆下,将手中长铍用力刺向右前方!
贾芸在一旁默默看着,手中长铍纹丝不动。
这帮小子……行!
肌肉记忆是贾芸用军棍一下下打出来的!
不准有丝毫迟疑,脚步要迈的如尺子般准备!
出枪的动作,距离,范围,谁也不能有毫厘错误!
错了,就是打!
当兵说要爱兵如子,那是指生活上照顾,日常相处,慢慢使将士归心。
但训练,交战,为将者就得有铁石心肠!
就如平时,该打军棍时,贾芸可没有丝毫客气,不管是他重视的赵致仁和周致诚,朱致义几个。
还是那些表现普通的少年。
一视同仁!
一错就打!
这样才能形成肌肉记忆,在战场上极为紧张的情况下,能保持基本的战力。
现在看来,这帮小子确实都是被打出来了。
虽然前迈的动作不如平时那般整齐划一,而且多少有些前后不一。
但这是贾芸以后世精锐军人的标准来看,在这个时代,能在军令下做出不变形的动作,并且基本上保持一致,已经是完全够的上精锐的标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