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师兄,来人是谁?少主这是要去哪?”定公藤望着万三素与其他俩人离开的背影。
“哦,是定师弟啊,你这是要下山么?”广白见定公藤依旧望着山下,笑道:“说是京都来了人,邀请掌门会诊,掌门派了少主前去”。
“京都?”定公藤眼眸一动,随即若无其事道:“瞧我这记性,广白师兄,卜芥师兄那还有事要我帮忙,我先回去”。
“既然有事,就赶紧去吧”,广白并未多想,看着定公藤大踏步上山,收回了目光。
半个时辰后,一只普通的信鸽离开了南华山,往京都方向飞去。
“主子,前面便是京都”,泽坤指着远处那界碑说道。
“嗯,陈太医,我们在那处歇歇脚,可好?”万三素看向陈皮,温声询问。
“这……”陈皮心下犹豫,自己已于半月前接到了京都的飞鸽传信,那信件加盖着太后的玉玺,信中载明圣上病危,催促自己尽快带万掌门回到夏宫。
自己本携带着师父的书信邀请万掌门,万掌门却是连面都没露,由他的徒弟招待自己,并同意与自己下山。
当时师父说尽人事、听天命,故陈皮觉得能带上万掌门的爱徒便可以了。
谁知十日后收到京都方向飞来的急件,当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如果再返回南华山一定要带走万掌门,时间不许。即使违背了太后的命令,也只得硬着头皮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向京都。
这个消息,他不敢跟南华山派的人说,因为说了,害怕他们临阵退缩直接返回南华山。
宫中贵人不会轻易对南华山派发难,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陈太医,便逗留一刻钟,吃点干粮后,我们启程”,正为难之际,那个清朗的声音自耳旁传来。
“好吧”,算着三人的行程,约莫能在两日内到达夏宫,比那一月期限早个一两日。
山脚凉亭内
陈皮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女就着清水安静地吃着干粮,那通身气度说不出的潇洒之意。
他收回了目光,低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饼子,也不知这将是自己今生倒数第几顿饭食。
他在夏宫生存多年,在接到那份飞鸽传信时便知道,太医院即将有许多人赴死,只为了给当今圣上陪葬。而眼前这个脾性温和的少女,可能也会被波及。
“陈太医,你可听过三事不忧?”察觉到对方没有什么胃口,万三素将手中的饼子放下。
“三事?不忧?我没有听过”,陈皮看向万三素,摇了摇头。
万三素抿了一口清水,笑道:“昨日之事,弃我而去渐消散,不如将其付笑谈;明日之事,迎我而来未可知,莫须悲愁心忧忧;而今日之事,身在其中不可脱,勿将光阴付东流”。
那份来自远方的书信一直由陈皮贴身保管,万三素没有看过,但从陈皮急切的反应来看,那京都的帝王应是不行了,而这个青年男子距离京都越近,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惧怕越盛,只能说明京都有着可怕的事在等着他。
他心生恐惧,又无法脱离,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无不在诉说他的无奈与彷徨。
“身在其中不可脱,勿将光阴付东流?”陈皮低低地重复了一句,何其难也,这不是三句话便能解开的心结,这关乎自己与同僚的生死存亡。
“我吃好了,陈太医,你呢?”万三素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已用完饼子站在自己身旁的泽坤,站起身掸了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讲到了,其他都由对方自己想通。
也许直到那一日来临,他才能真正地解脱。
陈皮抬头看向那个背着阳光的少女,明明一副普通的样貌,却在这一刻,让他感觉到了不凡,她似乎比阳光还要明媚。
一日后,京都夏宫
“陈太医,你可算回来了,那位万神医呢?”一个小太监站在宫门口,向陈皮的身后张望。
“这”,陈皮脸色有着明显的异样,看向了万三素。
“怎么?一定要我师父过来么?”万三素不解地反问。
“小郭公公,那日我带着信件前往南华山派,万掌门闭关不出,我身旁这位是南华山派下一任掌门,乃万掌门的亲传弟子,医术亦是精湛”,陈皮硬着头皮解释。
看着对面小太监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莫不是在逗我?”
陈皮低眸不敢再与其对视。
“这么年轻的医者?你如何证明自己是万掌门的入门弟子?”郭佳的眼神在万三素和陈皮之间游移,声音里已不复刚才的急切。
闻言,万三素抬手自脖颈处拿出一枚骨哨,这是临走前师父交予自己的。
“南华山派的掌门信物,你可识得?”万三素将骨哨取下,展示给郭佳查看。
“……”,还真是,太监郭佳作为接待者,查阅过有关南华山派的信息,携带此骨哨者,与掌门无异。
“那你身后的少年又是何人?”夏宫不是集市,谁都能进。
“我的助手,不可或缺。听说陛下病情危急,小郭公公要在此处逗留多久?”万三素出言提醒,既来之,则安之,光站在宫门口又有什么用呢。
“你”,郭佳眼底浮现惊奇地看向少女,听说这个南华山派掌门避世许久,教出来的徒弟都是山野村夫不成,她知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
即使朝廷百年来对南华山派多有照拂,但近些年来,皇族已许久不再关心南华山的消息了。
“小郭公公,虽不是万掌门本人,但也是他亲徒,名唤万三素,随万掌门姓,您看是不是……”陈皮压住内心的恐惧,开口提醒。
“万?即是如此,都先随杂家进宫吧,届时由太后娘娘定夺”,说完,犹觉不解气,自鼻尖“哼”了一声。
这人脾性倒是挺大,落于太监身后两步的万三素眉头一挑。
两刻钟后,随着七拐八拐、穿过多重宫宇的回廊,到达了一处大殿,只见牌匾上书:“长乐宫”。
“你们在此等候”,郭佳用眼角瞥了一眼身后,随即换了一副面容,将身子压得更低,躬身向殿内小步走去。
万三素抬眸看向大殿周边,只见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在各个角落笔直地站着。大殿之外,有太监和宫女躬身站在大殿两旁。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连眼睛也不会多动,似乎天生就与夏宫融为一体,成为了夏宫中的一砖一瓦。
“你们二人随杂家进来吧”,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万三素的思索。
万三素回神,看向身后的泽坤,示意他在外等候,泽坤默默点头。
学着陈皮的模样,万三素不再东张西望,低眸看向地面,向殿内走去。
“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此人便是南华山派掌门万丹溪的亲徒,名唤万三素” ,陈皮双膝下跪,向上座的老妇人介绍身旁的少女。
“哦?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也能与神医相比?”梁太后出言讽刺,她觉得南华山派已恃宠而骄,竟派个年轻的弟子来敷衍皇族。
“回娘娘的话,古有甘罗十二岁称相,微臣认为不可因年龄小觑天下人”,一个年纪较长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那是太医正华时珍。
“呵~倒显得哀家目光短浅了”,梁太后自嘲一句,不再理会其他人,双眼看向乖巧跪着的万三素。
过了几息,众人只听到上座传来一句:“抬起头来”。